第六十七章 兄弟之情
不,没有人。
但是有谁曾在乎过呢?
木棉见到她纤细如玉的手指上仍缠着丝布,肉痛地叫道:“姐姐,你的手……!”她自小陪着峥嵘长大,那里见过峥嵘受如许的伤害,但见峥嵘面色惨白,病容较着,心下又疼又急,那眼眶不自发便红了。
“皇兄乃是国之储君,要多多保重身材才是。”东方玄慎重说道。亲情在他眼里是非常冷酷的一种东西,起码在宣远帝身上,除了操纵和防备以外,他向来没有感遭到任何干心,但唯独对东方平,他始终抱了一份对兄长的尊敬。
宣远帝共有十一子,早殇者四人,余下七子,有一人不过是三岁孩童,另六人,别离是脾气温厚的太子东方平,身居权力以外做那清闲安闲之人的三皇子齐王东方鸳,与太子一母同胞的四皇子端王东方城,手握兵权长年交战在外的七皇子北静王东方玄,霸道且蛮不讲理的十三皇子魏王东方明,年幼聪慧的十七皇子东方杰。
按理,峥嵘是应当对他道一声谢的,毕竟,是他救出她暴室,毕竟,是他护她回揽星殿。但是“多谢”这两个字,盘桓在峥嵘心头,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到最后,她还是沉默回身,走进了揽星殿。
“不要紧的。”峥嵘上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皇兄,手执兵刃,疆场搏斗的人,是我。”东方玄眼中一片残暴,他伸脱手,仿佛现在他的手上便已被鲜红的血液渗入。
东方玄的声音那般笃定果断,那朱红如红色巨龙的冰冷宫墙,仿佛在他充满磁性和霸道的声音下,落空了光彩色彩。峥嵘心头一颤,似有刀尖扎出来般,生生的疼痛。她扭头望向窗外,以沉默冷视了那不堪接受的誓词。
身在帝王之家,在敏感的政治身分下,兄弟之情本就非常冷酷,宣远帝为了回绝他们争位之心,早早便立了嫡子东方平为太子,命多名才学赅博之士为太子师,教诲太子文武德行。在这悉心培养下,养成了东方平识大局辨分寸的度量,若非性子过于仁善,实可成为一国明君。
东方平摆了摆手,不觉得意地说道:“不碍事,调度一段光阴便好了。倒是你,宫里都在传你与那女官的事,但是真的?”
“待你班师返来,本王便向父皇上书犒赏全军,亲身出城迎你回京。”
“臣弟不在左京这段光阴,还请皇兄多加照拂。”东方玄拱手说道。
揽星殿已在跟前,马车缓缓停下,正在院中的木棉听到响动,猎奇的走向门口张望。峥嵘从马车里钻出来,避开东方玄伸来的手,径直跳上马车,身上伤口猛得一痛,她眉头微蹙,生生忍耐下来。木棉大喜过望,忙奔将畴昔。
“梁国的埙乐与茶叶都是一绝,前一阵子本王宴请六国之时,见过梁国质子一面,只可惜他身材不适,未能闻声埙声。”想起此事,东方平仍感觉可惜,“不过,蜀国的质子楚南年纪虽小,倒是吹得一手好箫,本王便将司造局送来的紫玉箫赠送了他。”
“疆场之上,刀剑无眼,你要多加谨慎。”东方平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担忧。他即使未曾领兵兵戈,也清楚,疆场上的厮杀,是最残暴无情的。
“你这般大张旗鼓,又是闯暴室救人,又是马车护送回宫,另有甚么人敢跟这将来的北静王妃作对?”东方平“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你就放心去吧,本王包管,待你班师回朝之时,这位女官必然安然无恙,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那杆玉箫不是皇兄的敬爱之物么?”东方玄脸上不由暴露讶异之色。
“臣弟谢过皇兄。”东方玄起家行了一个半礼。
“殿下晓得姐姐返来,必然非常高兴!”木棉谨慎翼翼拉着峥嵘的手,恐怕弄疼了她。峥嵘向殿里走去,脚步忽的顿住,踌躇了半晌,回眸望向那站在马车旁的东方玄。东方玄脸上带了清清浅浅的笑容,像这初冬的暖阳普通迷蒙,黑眸凝睇着峥嵘,带着无穷眷恋与不舍。
“臣弟先行告别。”东方玄拱手施礼,走出殿门。守门的寺人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只要收回一点声音,那传闻中嗜杀成性的北静王便冲要过来扼断他的脖子。东方玄瞥见他那唯唯诺诺的神采,不屑地扯嘴一笑,走出永宁宫大门。
东方玄浅茗一口,那暗香的的滋味溢满口舌,叫东方玄缓了脸上的神采:“不错,确切是可贵一见的好茶。”
“身为人臣,自当服从君命,七皇弟,你也是无可何如。”东方平感喟一声,“这些年啊,本王是越来越看不懂父皇了。”东方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低眉轻咳两声。他的神采有些蕉萃,眉宇间很有倦态,东方玄皱了皱眉。
“皇兄本日叫我来,便是为了品茶么?”东方玄敛起锋芒,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道。
“她身上伤势未愈,仍然静养调度,不成妄动。”东方玄声音阴沉,带了丝丝寒意。木棉被他气势愕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叱骂的话便被塞在了喉咙里,严峻地吞吞口水,把目光投向峥嵘,谨慎翼翼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除了宣远帝召见,东方玄甚少在宫中走动,便是停止夜宴,他也经常缺席。那歌舞升平、繁华乱世的模样,常常见了,都能让他从心底收回嘲笑。郑国之强大,在于兵力充沛,练习有素,它现在的职位与繁华,倒是用无数兵士的性命换来的,他们的鲜血若会聚到一起,足以淹没全部左京。
“中元节前偶感风寒,便一向反几次复的,不大见好。”东方平笑了一笑,说道,“不碍事的,已经让太医开方剂调度了。”
“皇兄身材不适么?”
东方平向来如此,每年司造局送来的希奇玩意儿,遇着合适的机遇,他便会赠送旁人。平常对待宫人,他也会常常犒赏,皇宫里都说,在永宁宫当差是最费事费心的,主子驯良脾气好,不消担忧会莫明其妙挨骂挨罚。也是以,长乐宫的宫人高低都对太子忠心耿耿,从无贰心。
“叩见太子殿下。”东方玄拱手行了半礼。
东方玄垂眉喝了口茶,并不答复。但瞧见他的神采,东方平便已了然,不由笑出声来:“你啊你啊,心高气傲了这么些年,终究遇见一个能降得住你的人了。本王还真是猎奇,究竟是甚么样的女子,才会叫你如此倾慕。”
“你明日便要远赴疆场了,莫非你我兄弟不该叙话旧吗?”东方平轻捶一把他胸口,笑了一声,旋即感喟道,“两邦交兵,死伤的都是百姓,现在郑国国力强大,已足以让周边小国臣服,又何必再拿那很多人的性命去换来皇家光荣……”东方平垂下眼睛,眸光一片暗淡,他会在东方玄面前透露心声,只因为他信赖东方玄,也晓得,东方玄不会将这些话奉告第二小我。
“别担忧,已经没甚么事了。”峥嵘搂住她轻声安抚,“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殿门口时不时有宫人颠末,东方玄站在马车旁,无形中便给人一股气势压迫,叫那些宫人仓促而过,却还不忘用眼角作法光瞟着动静。峥嵘不想在此惹人谛视,又道:“木棉,我们出来再说,别叫殿下担忧了。”
也便是在这性子下,东方平对诸家兄弟一视同仁,并以太子身份冷淡或苛待他们。在这些人当中,唯有东方玄手握兵权,本应是东方平最顾忌之人,但东方平待他还是亲厚,全无隔阂,饶是东方玄这般冷酷之人,也对东方平抱了几分尊敬之心。
“姐姐!你可返来了!”
“好好好!”东方平利落地应下。
东方玄轻叹一口气,将目光收回来,叮咛马车先回北静王府。他明日便要启程赴往随国疆场,昨晚太子东方平差人送来口信,邀他本日在长乐宫一叙。在这么多皇子中,若说哪个待东方玄有兄弟交谊的话,那也唯有东方平。东方平脾气仁善,刻薄暖和,在朝堂上很得民气,受百官恋慕,是被寄予厚望的将来天子。若说真有甚么缺点的话,便是他过用心慈手软,在办事上少了一些判定与凌厉,若为国君,恐难以统辖天下。
东方平忙将他搀扶起:“此处没有外人,你我兄弟,何必行此大礼。来来来,坐下再说。”东方平拉着他走到一旁坐下,立即有一名粉衣宫女上前奉茶。东方平将茶碗往前推了一推,笑道:“这是梁国新进贡来的茶叶,七皇弟尝尝味道如何。”
“皇兄可得备足美酒,届时与臣弟不醉不归。”身在帝王之家,亲情夙来是稳固权力与职位的东西,但在东方平的眼中,东方玄从未瞥见过防备与防备,也恰是如此,才更显得弥足贵重。
东方平笑着摆摆手:“即便是宝贝,倘若摆在库存中无人问津,岂不成惜?倒不如赠送那知音之人,也不枉此物问世了。”
她跑得缓慢,峥嵘不得不做好筹办,驱逐她的拥抱,想着这身上的伤口,在这热忱的力量下,估摸又得疼上一阵。东方玄上前迈了一步,将峥嵘挡到身后,木棉目睹那道高大的身影,脚步猛得顿住,神采大变:“北静王!”
东方玄走进东宫,东方平已在正殿等待,见了他便走下台阶,迎上去说道:“七皇弟,好久不见了!”
这奢糜是用鲜血和骸骨浇筑起来的城墙,他们只瞥见了墙内的承平乱世,却永久都看不见,墙外的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