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拜新妇
年纪最小的八郎媳妇早就嘟囔道:“公主的架子可摆得真足,叫我们一大群人就这么候着。”
姬央内心固然有些设法,可转念想着他们是为了魏朝,为了庇护姬家的天下,又岂能不满。
戚母脸上浮起一丝慈爱的笑容,由姬央扶着入了座,还拉了她的手坐在一侧,亲热得仿佛这祖孙俩一见便极其投缘。
地上铺了大宛来的图案精彩的编织地毯,屏风也换成了华丽的紫檀座十二扇娟纱绘时令花草屏风,另有三扇、五扇屏风等安排。胡床上的隐囊也换成了织金绣鸾凤纹的金瓜隐囊,其他安排皆已换成从宫中带来的商鼎夏彝,乃至另有一盆两尺来高的红珊瑚盆景。
戚母倒是无所谓,归正她对安乐没有甚么期许,只当是来家中做客之人,不过是住的时候会长一点儿罢了。何况,沈度尚主,但是有说不出的好处,戚母一边享用这类好处,另一边又鄙夷苏姜,果然是无国无君,只顾着她母女的繁华繁华,却将魏朝的国土置诸脑后,乃至能够捧手送人。
玉髓儿等随在姬央身后,捧了红漆托盘上前,上面盛着衣服两套、手帕一盒,打扮匣、澡豆袋各二,另有银器、衣料等物,这是新妇敬奉长辈的礼品。平常闺秀敬奉舅姑的衣服、手帕都要出自本身之手,以示新妇的贤惠持家,对于安乐公主来讲,这些天然不消她费心。
不管如何,即便姬央再过分,这几年中戚母已经下定决计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乃至还可略微肉麻一点儿的心疼半分,以是她扫了八郎媳妇一眼,算是警告。
姬央听了戚母的话,不由抿嘴一笑,听话地站起了身,对付这一大屋子的人,她也的确有些累了。
戚母领着各房的女眷上前给姬央施礼,因是初度,姬央不得不受了全礼,礼毕她亲身扶了戚母起家,甜甜地唤了一声,“祖母。”
只是当戚母瞧见薛夫人身后,盛光夺人,仿佛神仙妃子普通的姬央徐行而入时,内心本来对沈度的信心还是摆荡了一点儿。
大房的薛夫人所出三子,大郎、五郎和行六的沈度,前二者已殁,留下两个孀妇。其他两房所出的郎君里,二郎战死,四郎腿伤不良于行,全部沈家划一的丁壮男人,也就沈度另有七郎、八郎,现在除了沈度因为结婚而在冀州外,其他两人都分镇重镇,乃至四郎沈庚也出镇了幽州范阳。
厥后姬央才晓得,沈度的喜怒那里是人随便就能看出来的,当日的不悦不过是用心透露的罢了。
</strong>按魏朝公主出降的常例,第一日姬央要行侍营私婆的盥洗进膳礼。
戚母育有三子,三子皆殁,全系战死,至于孙子辈,不分嫡庶,一共得了八人。这在这般流派里已经算是子嗣少的了,皆因戚母的三个儿子都去得早,最年长的也没活过四十,就战死疆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苦楚。
却说那薛夫人领着姬央去了泰和院,上房中戚母和二房、三房的女眷都等了老半天了。
薛夫人谦逊姬央为先,若姬央嫁的不是沈度,而是其他她看不上眼的人,她还就真敢走先。不过现在,姬央侧身恭让道:“阿姑先行。”
信阳侯府经历几代人的补葺,占地非常广宽,不过每一个院子内里都几近一模一样,1、两次下来底子辨不清门,没过量长时候,姬央就有些耐不住地垂下了眼皮,羊车悄悄闲逛,她下一刻就坠入了梦境。
玉髓儿在北苑公主府的门外只等着了独安闲羊车上打盹儿的姬央,她内心不由有些抱怨,毕竟是新婚伉俪,冀侯竟然就忍心让公主独安闲羊车上打盹,也不说护着她返来,如果遵循玉髓儿的设法,沈度就该抱着姬央进屋睡觉才是,那里能人影子也不见一个。
苏皇后遣嫁姬央,恨不能搬空宫室,戚母等人本日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
姬央在矮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以后,才过晌午就醒了过来,见玉髓儿正指派着人将她的嫁奁清算出来。不过半天的工夫,姬央的重光堂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薛夫人见着姬央的第一眼,就感觉本身的担忧恐怕有一日终将成真。昔日的小女人长大成人后,其仙颜乃至出乎薛夫人的设想,也出乎了人能够具有的设想。
行过盥浸礼后,沈度和姬央还要去泰和院戚母的上房认亲,薛夫人也要畴昔服侍婆母,三人一同前行,又是一桩费事。
这会儿,因刚受雨露津润,姬央的色彩仿佛新荷出水,粉润饱满,眼波流转处,多了几分柔媚妩靡,端的是天赐风情,地孕艳逸。看得薛夫民气下更是一沉。
但是这类话玉髓儿又不能向着姬央说,就怕惹得她表情不好,同冀侯之间伉俪不谐。但是她心底已经盘算了主张,必然要劝得姬央给中州的皇后娘娘写信,请她派几个女史前来。
几房的婶娘、嫂嫂和弟妹认下来,姬央本就没睡好无精力,现在更是有些怠倦,戚母拍了拍她的手,对着沈度道:“若璞,你陪着安乐乘车去园子里转一转,也认认门儿。”
不过几番下来,戚母对姬央的称呼已经从远敬的公主变成了密切的安乐,而她多么眼力,早看出了姬央对沈度已经情丝相系,其间景象之下,能稳住这位公主天然是利大于弊的。
紧接着是各房依挨次来向姬央施礼,姬央又分赐赠礼,自不必细说。
姬央却只当薛夫人是拘于礼法,因此笑道:“女子出嫁从夫,阿姑是安乐的婆母,自抢先行。”说罢,姬央还很有些对劲,她这般贤孝,也算是为皇家公主正了名声,固然她上面没有mm,可此后总另有侄女要出降,如此一来她们也好嫁人些,免得那些人一传闻要尚公主就跟死了爹娘一样。
玄月的冀州,秋高气爽,阳光亮媚,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光芒透入堂屋,却还不及安乐公主的明艳半分。
先国后家,先君后臣,薛夫人朝姬央叩拜无可厚非,只是她是本身的阿姑,姬央在受了薛夫人的叩拜后,亲身将她扶了起来送入坐上,又抬眼觑了觑沈度,只见他神情沉肃,但唇角轻抿,姬央已经瞧出了他的几分不悦。
薛夫人还要刚强,却听沈度道:“阿母就先请吧。”姬央做的情面,此后天然有他沈度来还,用不着委曲薛夫人。
此次沈度结婚,四郎行走不便,并未前来,而现在北边未靖,拓跋部、慕容部和宇文部的鲜卑皆虎视眈眈,七郎和八郎早得了沈度的信,不得擅离职守,因此此次沈度结婚他们也并未返来,只要帐下司马携礼前来。
薛夫人肃着一张脸道:“君臣之礼不成废。”实在压根儿就是没将姬央当自家人对待。
姬央本日依俗着了一袭红地玉堂繁华纹织金锦的曲裾,腰系两色金丝绦,挂着白玉镂空双鱼香囊,并荷包、金葵花口脂盒子等金件儿,脚踏凤衔珠织金鞋,头戴五凤挂珠金步摇,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垂在额前,那等繁华一瞧就是中州朱紫,同冀州的俭朴格格不入。
至于顺手摆放的唾壶、把镜,也都是精美贵重之物,破钞了不知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
但是叫戚母信心摆荡的却非这繁华,而是姬央艳夺天下的面貌以及她对薛夫人的礼敬,在戚母看来,这位安乐公主还是骄横放肆些为好,也免得今后费事。
戚母问了宫中天子安,苏后安,姬央一一答好,戚母便做出一副心对劲足的模样来,姬央见戚母挂记本身的父皇母后,心下非常欢畅,这起码表示冀州这一块儿还是安定的。
薛夫人点头谢过后,露水儿捧了盛着净水的青釉瓷盆上前,姬央由着玉髓儿替她挽起袖口,她再上前奉侍薛夫人盥手。结束后,姬央又入西次间摆箸安匙,恭请薛夫人入坐就食,她站立一旁布菜。薛夫人略用几口后,便放下筷子,这就算是礼成了,谁也没真的希冀过公主奉侍本身进膳。而按照薛夫人的风俗,她也早就用过早餐了,这对新人来得可不算早。
出了泰和院,有仆妇驾了羊车等待,沈度扶姬央上了车,姬央侧头看着沈度,觉得两人独处,能说些梯己话,但是只要当羊车驶过黑漆双扇门时,他才会开口道,这是哪一个院子,那是哪一个院子。
只是冀州沈氏本是大族,可现在这一嫡支却丁壮男丁残落,剩下的满是女眷,叫姬央有些感慨,她往沈度瞥了一眼,只惟愿他能好好儿地活着。
姬央踏入泰和院的上房时,被乌压压一屋子的女眷给惊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个男丁。
姬央的面貌不属狐媚一流,端丽精美,眼睛更是少有的澄彻,像水洗普通,似泠泠山泉沁民气脾,只是她艳光太盛,容颜摄人,就像艳阳普通让人不敢直视,而显得有些逼人。
沈度上前一步,唤了一句“阿母”。薛夫人这才回过神,起家朝姬央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