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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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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贯信奉美人在骨不在皮,不过皮相如果都雅到姜阿豚这般,少那么几根骨头仿佛也无伤风雅了。看来天子并没有眼疾,看姜婕妤兄长的样貌,想必她也是当得起天姿国色的。

姜大郎这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起这好久不见的二女儿,感受有些陌生。

钟荟对这类小孩子之间争宠的把戏全无兴趣,悄悄地站在一旁打量她久仰大名的阿耶。

“这个就很好了,阿耶送的便是最好的,”钟荟珍而重之翻来覆去地赏识一番,嘴角忍不住一翘,狐狸似地弯弯眼睛,朗声将那香囊上的字念了出来:“今夕已欢别,合会在何时?”

“真的吗?”二娘子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如获珍宝的欣喜,抬头盯着她阿耶。

“郎君恕罪,”少女螓首低垂,紧紧捏着衣摆,惶恐隧道,“奴婢是管园子的婢子,名叫蒲桃,不知郎君在此,望郎君垂怜......”

老太太唯恐生变,将学馆的事捂得严严实实,只等着姜景仁那边把事情说定,就将嫡长孙与束脩一起捆了押奉上山。

钟荟一见他的穿着和神采,便知他才服过寒食散,她宿世的三表叔自夸名流风骚,日日服食五石散,也不知是发散得不好还是怎的,不过而立之年便身染恶疾,药石罔顾,浑身腐败而亡,听闻死状极惨,还是她阿翁很有先见之明,斥之为悖礼伤教,一早就严禁家中后辈感染。

三个嫡女中,姜大郎最宠的确切是三娘子。大女儿从小不在身边,谈不上有甚么豪情,三娘子年纪最小,刚出世那会儿他和曾氏豪情正和谐,几近是他抱在手里长大的,情分天然不普通。

姜景仁内心一慌,目光躲闪,四下里一瞟,终究落在了二娘子身上。

“阿耶最疼我!”三娘子眼睛一亮,谨慎翼翼地接过薰球,一边施礼一边对劲地瞟了瞟二娘子。

姜大郎并不感觉把独一份的薰球偏给三娘子有甚么不对,阿姊让着mm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何况曾氏要做贤妇,好东西向来紧着陈氏的几个孩子,已经叫三女受了很多委曲。

实在几个后代中就属次女长得最像他,只一双杏眼随了她阿娘陈氏。姜景仁搜肠刮肚一番,竟然想不起来上回细心看她是甚么时候,也不记得比起上回见她是胖了还是瘦了,想来病了那么久应是瘦了吧。

姜景仁被她看得更加知己不安,找补道:“下回阿耶找更好玩的东西给你。”

不过他这一番摸索也不是一无所获,竟给他取出个挺精美高雅的方胜香囊来,也记不得是哪个相好送他的,心道下回定要犒劳那兰心蕙质的女郎一二。

他拉起二娘子的左手,将那香囊放在她摊开的掌心,和顺地说道:“这是阿耶送你的,拿去顽吧。”

姜景仁也晓得本身在儿子面前没甚么威望可言,不过是在老太太跟前虚应个故事,狠狠剜了他一眼便偃旗息鼓。

那薰球全京都只要瑶山阁的匠人丁菊巧能做,中间有机环,放在被褥中炉体常平,迩来活着家小娘子中蔚然成风,寻摸一个已是费了很多工夫,故而方才一见女儿就忍不住拿出来献宝,现在上哪儿去寻第二个。

在场世人都是一愣。只要二娘子一脸茫然地赞道:“好诗......”

姜昙生低着头,作出谦虚受教的模样,究竟上每一团肥肉上都写满了不平,眸子子往中间一斜,心说那也得有好给我学啊。得空还恶狠狠地向二娘子扫去一道眼风。钟荟若无其事地回他一个明丽的笑容。

姜阿豚抬开端,冷不丁撞见老太太乌青的神采,吓得后背一凉,从速正了正神采,故作峻厉地对宗子斥道:“你这孽障是越来越不成话了!家里费了那么多银钱替你延请西席,你还不昂扬勤奋,整天瞎混闹,就不能学点好吗!本日看在老太太份上临时饶你一回,若再啕气,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那身衣裳虽是半旧的,缘边上却像女子似地绣了缠枝桃花,他也不着冠,只戴了一条皂巾。那衣服非常轻软,小风一吹便飘飘荡扬。

至于二娘子,不如三娘子讨喜会来事,可贵见一回还躲躲闪闪的,久而久之便不放在心上了。

太好了,钟荟心道,不但有个心胸叵测的后母虎视眈眈,另有个风骚俶傥的阿耶随时能够放手人寰。

因而姜大郎便顶着一张东风化雨的粉面,摸了摸二娘子的发鬟,体贴道:“病了好久都瘦了。”

二娘子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散花绫单衫和沉绿罗裙,外罩一件缀真珠的裲裆,单衫袖子遵循现在时新的模样做得上窄下宽,双鬟髻顶上别离簪着一簇海棠花,圆润微丰的脸颊比那海棠花瓣还鲜艳,水灵灵往那儿一站,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仙童。

贰心知昨夜的事瞒不过他阿娘,必有一顿棍棒等着他领受。硬着头皮走进院里,发明曾氏和嫡子嫡女们都在,先松了一口气,姜老太太再如何怒意滔天,也不成能在媳妇儿面前落他脸。

姜景仁连中衣都未着,一身浅栗色家常软罗单袍,因是来见尊亲,好歹将腰带系紧了些,只暴露胸口处一小片白里透红的肌肤,那红晕一向延长到脖颈和脸颊,一双眼眸雾蒙蒙如轻云蔽月。

“咳咳…”老太太神采更加丢脸,单那两声咳嗽比姜大郎刚才那番经验凶恶多了,枯瘦乌黑的手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去抓那豹头拐杖。

“阿耶。”钟荟捏着鼻子叫了一声,方才他们几个已经给姜大郎见过礼,她便感觉这分外的一声亏了。

他先给神采阴沉沉的老母请过安,从老婆手中接过八郎逗弄了一会儿,将儿子惹得嚎啕大哭了一场,然后和顺地摸了摸三娘子的头顶心道:“阿圆又长高了些,像个小女郎的模样咯,”说罢从袖中取出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雕镂兰草的鎏金小银球,拎着顶上一截金链子在女儿面前晃来晃去,“你上回不是说想要个被中香炉么?阿耶叫人替你找了来。”

饶是有卫家儿郎珠玉在前,她还是被这便宜阿耶晃了眼。若单论仙颜,能与卫家人平分秋色的,钟荟两世为人还真只见过姜景仁这么一个。

每回在贩子上看到胭脂水粉和绣帕簪环之类的女孩子玩意儿,他都会惦记取三女儿,偶尔想起便给二女儿和几个庶女捎带一份,更多时候是全然将她忘了——约莫也不是忘了,只是个个都有便显不出他对三娘子的钟爱来。作为一个常常不着家的阿耶,宠嬖女儿的手腕实在不太多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芍药花丛中传来女子低泣的声音。姜大郎是惯熟风月的,竟从这抬高的抽泣入耳出了娇媚委宛的意味,顿时来了精力,也不自伤了,循着声音找去,先落入视线的是一副肥胖局促的美人肩,那女子春衫薄弱,青绸腰带一束,纤腰不堪一握,比起鳗四娘来又有种纤楚的风致。

但是他看着次女用那双肖似亡妻的眼睛饱含等候地望着他,俄然有些心虚起来,不由自主往袖子里摸,仿佛情意够诚就能再摸出个薰球来似的。

在曾氏院门口站一夜总不是个别例,姜景仁只得往园子里走去。是夜孤月当空,撒下一地霜华,姜景仁举目四望,他有华屋百间,层台累榭,四周都是高翘的檐角黑黢黢的剪影,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

“你是谁?为何更深半夜在此抽泣?”这似是诘责,但是在姜大郎的舌尖上溜了一圈,就完整走味了,落在故意人的耳朵里的确是□□裸的挑逗。

姜景仁垂怜得非常用心,第二日便起晚了,去姜老太太院里存候时,差未几已是用午膳的时候。

不过本日俄然失了兴趣,有那么一顷刻他有些驰念鳗四娘的小蛮腰和阿谁屋前栽着棵歪脖椿树的小院子,或许是处所小,那儿的夜风仿佛也比这大宅院中暖一些。

但是只不过一抬脚的当儿,这动机便如击石之火星,转眼便燃烧了。答允老母的事还未办好,即便星夜赶回归化里,明日一大早还得再赶返来,实在折腾;再者更深半夜,那鳗四娘独守空闺便罢了,如若不然,他兴兴头地赶去,不知算捉奸阿谁还是被捉阿谁,该多败兴呐。

姜大郎走出正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竟不知彻夜该去那边落脚。园子里姬妾扎堆,少不了有人翘首以盼,免不了有一番拉来扯去,他向来懒得辩白真情冒充,也不管那些女子是图财还是图儿子,那种众星拱月的滋味实在不赖。

***

女子一回身,公然是个眉眼纤秀的少女,虽无非常色彩,却更叫人生出顾恤来。

钟荟低头看了眼本身微凸的肚皮,实在没法自欺欺人——这个月阿枣已经替她改了两回腰带了。恐怕连她院子里的芦花肥母鸡阿花都能看出她胖了,可见这姜大郎对他次女有多不上心。原身真是耶不疼娘不爱,钟荟很有些替她不值。

可不是好诗么?文义浅白,雅俗共赏,连大字不识的姜老太太都晓得是甚么意义,一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药与酒都已褪了洁净,他仿佛一只游魂,差点撑不起这副空空如也的皮郛,心力交瘁地往湖边一块大石头上一坐,深得光阴眷顾的脸上几近显出老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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