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入戏太深
“……明显是我带他去见我阿爷!”嘉语第二句又来了, “你、你……你出来做甚么,你烧退了么?我、我给你找了药来。”言至序幕, 声若哽咽。抬手把药递畴昔, 衣袖稍退, 瘦骨伶仃一段皓腕。
瞟了于瑾一眼,又道:“至于我,家母尚在府中,一兵一卒未带,就算走失个十天半月,想也无人在乎。”
嘉语感觉本身口水都快下来了。
“……须得刷一层蜜水,和着孜然,另有盐一起烤……”萧阮话及于此,略略偏头,就瞥见车帘后瞪着眼睛的嘉语,招手道,“三娘你过来!”
嘉语指着刀:“你们这是……这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嘉语“啊”了一声,一旁于瑾凉凉隧道:“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话我还没就教宋王和三娘子呢。”那原是举案齐眉的典故,嘉语这才认识到,孟光与梁鸿原是伉俪,一时红了脸,低头去吃麂子,又烫了嘴,孔殷火燎说不出话来,萧阮唉声感喟递水,顺气,只差没凑上去吹上几口。
等等……那里来的烤肉?
――她如许想的时候,倒是忘了,萧阮重伤,刀在他手里,也就能割个麂子肉罢了,于瑾天然不惧。
于瑾冷眼瞧着,倒是又信了三分。
“平流进取,坐致公卿”是南朝传播的一句话。时以九品中正制取才,上品无豪门,下品无士族,士族后辈常常起家就得高官,一起只要不出大乱子,妥妥的三公九卿――豪门就没有如许的好运气了。
于瑾神采一变。
“殿下好打算,”于瑾见此,不肯弱了气势,也吃了一口,约莫是内制,比他这些日子吃的没油没盐的东西要好上很多,渐渐咽下去,说道,“也不怕始平王翻脸不认?”
“说甚么胡话……是没睡醒么。”萧阮哭笑不得,“于兄要与我们同业。”
于瑾不置可否,只问:“殿下在洛阳已经呆了不短的时候,何故俄然就仓促起来?”
要不要如许普天同庆啊!如何有她一觉醒来全部天下画风又不一样了的感受呢?
“怕!如何不怕。”话这么说,面上并无半分惧意,“不过想这人间做父母的,总拗不过做后代的。何况前人也说过,繁华险中求。你我落到这步地步,不冒险,莫非能希冀平流进取,坐致公卿?”
萧阮掰了块干粮给于瑾,瞧着于瑾不敢吃,本身先咬了一口。
“约莫是不会。”萧阮想也不想,径直答道,“三娘和王妃活力,单独归家。这会儿宫里觉得她在府里,府里觉得她在宫里,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反应不过来。”
“于兄豪杰气短了。”萧阮笑道,“大丈夫但患无权,何患妇人。”
于瑾盯住他,目露凶光。
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不必多话。
“始平王平了乱,就要班师回朝。太后没有野心,天子年幼。”萧阮以手撑地,缓缓坐下去,对他的杀气恍若不觉,“一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要再发兵,不晓得又要等多少年,可惜了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
嘉语没有接,只直愣愣看着他手里的刀――那是于瑾的腰刀!于瑾竟然放心把腰刀交到萧阮手上!他不会是喝多了吧……等等!这四周麂子没准还能猎到一只,酒这类东西,怕是挖地三尺也没有。
探头往外看,萧阮和于瑾坐在火堆边,火堆上架着树枝,树枝上倒挂一只麂子,正往下滴着油:滋拉――
嘉语心道这位入戏也太深了点吧,面上更加滚烫,更不敢昂首。
于瑾吃着干粮,倾耳听时,车中全无声气,不由慨叹道:“三娘子对你,倒是放心得很。”
“此一时彼一时。”萧阮道,“于兄现在动静不通达了。”
这话纯属胡扯:只要天下没有一统,就不成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不过始平王回朝,军中自有亲信留守,萧阮要插手,天然不如始平王父子在军中时候便利――哪怕他娶了始平王的女儿。萧阮如果急于南下,为此铤而走险,倒不奇特。
“不然呢?”萧阮再反问一声,又叹了口气, 抱怨道, “现在朝中防我, 和防贼有甚么两样, 要有别的体例……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前面半句话, 声音压得低低的。还往车厢那头看了一眼。
“借始平王的兵?”
嘉语整了衣裳,胡乱花手指梳了头,这才下车来,不敢往于瑾那边凑,挨着萧阮坐下。那火烧得极旺,火舌舔得几小我的脸都红十足的。萧阮谙练地割一块烤好的麂子肉,用树枝叉给她。
“于兄真是……”萧阮笑着点头,“此去金陵,另有千里之遥,就算于兄技艺了得,能避过朝廷耳目,顺利南下,到了南边,于兄能找谁,献出这份大礼?于兄莫非觉得,我那皇叔,有胆光亮正大收这份礼?要果然如此,当初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如何能过这么多年?只怕皇叔一见我头颅,大喜之余,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于兄,为小弟报仇。”
于瑾还是不说话。嘉语怯生生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小步,于瑾没有动刀,嘉语就在他的谛视里一步一步走进马车里去。车帘放下来, 连着阳光微风, 都一齐挡在车外。困意上来了。
嘉语这一觉睡到入夜才醒。约莫是累得狠了,连梦也无。醒来车厢里乌黑。风从车帘外排泄去,烤肉的香味。这时候脑筋还不甚复苏,腹中已经咕咚一响:这整日,就只早上吃了几块干粮,那里撑获得这时候。
至于南下以后,是砍了萧阮的头去找吴主领功,还是帮着萧阮起兵,就都看萧阮的本领了。于瑾又咬了一口干粮,渐渐嚼碎了,咽下去,方又说道:“三娘子跟了殿下私奔,宫里岂有不找。”
好轻易歇停了慌乱,想好好吃上几口麂子,又听于瑾问:“三娘子在宫里,可有见到我妹子?”
“如何了?”萧阮奇道。
“不然呢?”萧阮反问,“我父亲老死洛阳,莫非我也要老死洛阳不成。”
萧阮看了于瑾一眼,于瑾不出声。
午后的阳光铺在草木上, 金光闪闪。
萧阮接过药,柔声道:“今儿驰驱了一整天,你如果累了, 就去车上歇会儿, 想必于兄不会不通这个道理。”
于瑾还握着刀,萧阮不在乎地笑一笑。
于瑾却嘲笑:“殿下繁华险中求,于我能有甚么好处,我要南下,少不得还是须得借殿下头颅一用。”
于瑾沉默。
“好算计。”话到这份上,于瑾内心也有些佩服,“我传闻殿下府中,有个绝色美人……现在也都丢下不管了?”――萧阮这一去,能不能成事,谁也说不准,只要他没死,他的母亲固然留在洛阳,猜想无人敢动,倒是阿谁小美人……以元三娘对他一往情深,多数是不能容了。
于瑾问:“宋王要南下?”
萧阮转眸,眸光里浮金跃影,闪动不定,很久,方才含笑答道:“她对我……天然是放心的。”
嘉语:……
提及来萧阮与他现在处境,比豪门好不到那里去。
萧阮的意义很明白,他是要借元三娘和始平王的干系,把兵符骗到手。但是这小子也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谁晓得他有几斤几两……也罢,有了他和元三娘在手,起码这一起南下,可保无虞。
传闻阿谁姓苏的美人是跟着萧阮一起北来,出世入死,可想而知。此人真是白瞎了这么好一张人皮。于瑾自忖毫偶然肝,和萧阮一比,仿佛又还多那么一点点。话说返来,心慈手软,妇人之仁,能成甚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