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白昼起惊雷 第六十四章 入瓮
朱玉澹看看柳明嫣,又看看朱玉潇,两人的神采虽是谈笑风生,却清楚能感到些非常,不由心下生出些奇特。她略一深思,道:“好,那朕本日便上去看看。”
工部尚书鲁秋生是个极谨慎之人,年纪不过才四十摆布,行事为人倒是密不通风。这春分之日一早就被宣入抚星台,他已深感不平常。比起家边的户部尚书陆文驰,实是心中多存了三分谨慎。
朱芷凌见二位尚书上殿来,脸上笑意甚浓,开口便道歉道:“例休之日,还唤了二位大人前来,多有辛苦。”
女官慢吞吞地念,朱芷凌笃悠悠地听,陆文驰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几近就要打打盹,可贵那鲁秋生还听得不时点头,仿佛不是在听官报,倒似在听歌姬唱评弹小曲普通。
朱玉澹有些哭笑不得:“如何说走的也是你,说累的也是你。”少不得只能陪她坐下,又闲话了一会儿。俄然朱玉澹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问身边的宫女道:“去看看火线过来的穿白袍者是何人?”
殿内一片莫名的平和之气。
鲁秋生完整不接他的话,对朱芷凌拱手道:“殿下,臣觉得,殿下所言极是。既然是官报,就应一笔一数皆要驰名有实方可。均派到每个月上固然数量不大,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等身居要职更应防微杜渐,方可为一部之榜样。臣愿细细查对官报!”
鲁秋生仍然杜口不言。
陆文驰见到柳明嫣,内心俄然感觉有些不妙。这个小丫头如何本日会到抚星台来?并且明皇常日里从不来抚星台,如何明天也过来了。
“母皇本日如何亲身过来了?但是有甚么旨意?”朱芷凌显得非常讶异。
陆文驰见鲁秋生全然不共同他,反倒主张再核一遍官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恰好又被鲁秋生执了手硬按着坐下来,还笑呵呵地说:“来来来,陆大人,喝茶,喝茶。”一时候好像拳头撞上了棉花堆,想发作也是没辙了。
本日必有蹊跷。
朱芷凌一听,脸上一片赞意,顺着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大人了。”叮咛正在研墨的女官:“帐本取来以后,你拣出相干的账目一条一条地念与二位大人听,要念得清楚细心。”又大声唤道:“来人,赐座,上茶!”
公然,陆文驰抬眼看了看朱芷凌,一副不解的模样道:“督造商船大多乃工部行走之事,我户部只是按转呈的官报上所记的各项工料破钞按月按期拨款便可,何况自督造以来本年已是第三年,与往年也并无分歧,不知殿下所言不明之处是指?”
两人信步又行了一盏茶的工夫,抚星台已近在面前。
只见柳明嫣神采有些黯然,答道:“承蒙姨母顾虑,我母亲两年前已仙去了。现在只要老父一人在南疆,故而太液城来得少。” 朱玉潇又被说了个始料未及,一时语塞。
鲁秋生心中格登一下,这监国公主的脾气他非常清楚,昔日里寒面如铁,多一个客气的字都不会说,明天如许温言好语,倒让本身内心有些七上八下。
两人听了一愣,这就完了?大老远叫过来就这事儿?
朱芷凌仍然笑盈盈地说道:“陆大人也说了,户部是按月拨款。可我细看了一下工部与户部的官报,客岁所花银两的终究数额虽是分歧,但细分到每个月的数量上便很有出入。”
“臣有本要奏,且事关严峻,故而携本前来抚星台,原想先上奏后再来给陛下和殿下存候,不想远远瞥见陛下的仪仗,不敢无礼,便先过来了。”
明皇笑了:“你连她也不认得了?她母亲是清岚郡主,先嫁了理国公的儿子,没多久就守了寡。是朕的意义,后又再醮给了南疆总督府的柳詹,你去苍梧的时候,她约莫还只要七八岁。”
一边想,一边伸手扶起柳明嫣笑道:“本来是明嫣,果然是没认出来。你母亲是我表姐,自幼常一起玩耍,现在你母亲可好?”
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毫无可疑之处,鲁秋生在一旁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互市之船?那不是早有先例,按部就班的事么?并且离督造之期另有两年,何必如此心急如焚地非要在例休之日叫到抚星台上来扣问?
顿时把殿上的三小我惊得都站起家来。陆文驰还没回过神来,九凤朝阳紫金冠已是巍巍峨峨地映入眼来,恰是明皇朱玉澹。只见朱玉澹的摆布还各有一人,一名是银泉公主朱玉潇,另一名是南疆总督柳明嫣。
俄然殿外女官一声:“明皇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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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皇问道:“那你本日是…?”
陆文驰一听,心中好不耐烦,既说总额对得上,又说清了原因,何必非要吹毛求疵地一项一项再查一遍?须知户部的每月官报动辄一两百册,这如果每个月都核实下来,别说本日,便是在这抚星台上宿上三夜也弄不完,这不是吃饱饭撑了没事干么?何况满朝皆知船舶司的采办甚是严格,如许的净水衙门挤破皮也挤不出几滴油水来,有何可查?
这边朱芷凌已是盈盈地一拜,口称:“儿臣恭请母皇圣安。”朱玉澹右手虚抬,和颜道:“快起来吧,有身孕的人,就别拘着这些了。”
“本日不为别事,乃是督造与苍梧国互市之船一事有些处所不甚明白,想要听听二位大人的见论。”朱芷凌一边微启朱唇,和颜悦色地解释,一边表示奉茶的宫女先下去。
本日一早赵无垠便托人让本身想方设法把姐姐带到抚星台前,待两尚书入抚星台后半晌再下台来。现在看来,这应只是此中的一步,抚星台内约莫已层层计算,蓄势待发了。
他不由扭头对身边的鲁秋生道:“鲁大人,你且说说,方才我与殿下所说的是不是真相?当初这采办归季也是你提出来的,我不过是为了你们工部便利才如此行事,现在如何反倒要查我户部的账了呢?”
“陛下真是好记性,三年前父亲还在任南疆总督, 臣曾随父亲一同来太液都城为清鲛公主殿下恭祝大婚之仪。”
朱玉潇脸上非常吃惊,毫不粉饰。明皇只道是她久逢故交,认不出来,那里晓得她心中想的倒是别的。
鲁秋生决定先不说话,按本身的猜想,有一小我会先开口。
一上殿,只见朱芷凌赤服金冠端坐在殿上,明显已是久候多时。身边只要一个研墨的女官和一个捧茶的宫女,再无旁人。大殿内既无焚香,又紧闭窗户,让人感觉非常清冷。
陆文驰“哦”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说道:“回殿下,按例户部确切是该当每月拨银给工部的船舶司,但鲁大人说工部采办造船的工料常常是按季行事,若分红月月采办,来往人手不敷不说,开消也要多出两成,不如归并为季。故而我便准予户部按季每隔三月拨款一次给工部,总额稳定。但因户部出入结算的官报是月月递呈,以是这款项的数额便均派到了每个月的官报上。想必殿下看到工部的官报所记金额与户部的有所出入,便是这个原因。”
本身嫁去苍梧二十四载,昔日里的小丫头现在已成了堂堂南疆总督,听姐姐的话她已是三年未入太液,明天俄然呈现,必不平常。
朱芷凌似是早知此事,点头道:“我也猜想过是不是这个原因,只是不大肯定,以是请二位大人过来问一问。既然确切如此,那便没甚么题目了。”
“明嫣?果然是你?”明皇有些不测,“你怕是……有三四年没有来太液都城了吧?”
只见朱芷凌侧身一声唤:“来人啊,将客岁船舶司一年的官报与户部的官报都取来。”又回身笑道:“账目固然对得上,我也信赖二位大人不至于有甚么差池。只是若就这么分摊记账,便看不清哪几个月花很多了,哪几个月花得少了。还是得请二位大人帮着一起核实一下才好。倘若这么稀里胡涂放着,今后母皇问起何时当宽入紧出,何时当细水长流我便不好作答了。”
柳明嫣已转过来又是一拜,抬身笑道:“姨母已认不出明嫣了?明嫣可记得姨母呢,姨母的容姿真是一点点都没有变。”
宫女回声而去,尚未走几步,那白袍之人已自行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侍卫,只见那人见了朱玉澹便膜拜道:
明皇一听她如许发问,想使眼色已是来不及。
“臣南疆总督柳明嫣,拜见陛下与银泉公主殿下!”
朱玉潇目睹远处两个身着一品大员服色之人入了抚星台,便转过身道:“姐姐我乏了,不如在此歇一歇。”说完,不等朱玉澹开口,本身先寻了张石凳坐下。
“姐姐,恰好我们也要去抚星台,便陪明嫣一同上去吧。”朱玉潇非常凑趣。
朱玉潇见面前之人白袍银帔,英姿飒爽,一双杏眼清婉多丽,实是一方才子,看得有些懵然,问道:“姐姐,她是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