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旧人
温帝的帝辇和黎太君的软轿仓促忙忙地路过了昭华殿，不一会儿就到了近旁不远的百藤青苑，苑西是通往太妃们的长宁殿，苑东则是通往荒废了的未央宫。
朱芷洁正睡得昏昏沉沉，俄然感觉殿外依罕见人走来。似是一名老妇，却看不清面孔，只是远远地在床前站着。
重延……不知何时才气见到你。
当今天下，就算是温帝见了亦要尊称一声黎太君，从未曾直呼其名。这老妇人出言间却毫不忌讳，清楚没有把黎太君放在眼里。
朱芷洁再昂首看时，那里有甚么老妇人。她一摸额头，一头的盗汗涔涔，想起方才的恶梦，闷热的夏夜中竟硬生生逼出阵寒意。
不料这个老妇人没出处地俄然牵出这件事来，且听她的口气，还真就有恃无恐，方才还气势凌人的黎太君心中模糊生出一丝惧意。
“你是甚么人？”黎太君厉声喝问道。
“纵使昔日的恩仇再多，你现在身上已是有了阴牟国的血脉，老身说甚么也会保你全面，旧事已矣，就俱做云散了罢。”
黎太君虽是坐着，说完却缓缓低下了头，华发遍生的头上珠翠乱颤，明显是她强抑着心中的冲动而至。
温帝也瞧见了那老妇人，不由心惊，本来这里真有这么一个形似鬼怪的人，看她身前的花草，也正如黎太君所言，是个花草圃园。
“我仿佛听到殿外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出甚么事了？”
朱芷洁一阵惊诧，听口气，清楚又是母亲的模样。
“来人，将门翻开，朕要出来看看。”
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个早晨，温帝头痛发作，急召太医诊治，不料连召了十二位太医把脉看诊皆束手无策。温帝一怒之下，便将这十二名太医一起斩首。
说着，悄悄地抚向朱芷洁的小腹。
“黎柔，想不到本日你连圣驾都搬来了，真是有本领。”
此事传出，朝野震惊。
杀的是太医，毕竟不是甚么首要的大臣，何况伴君如伴虎，此乃古往今来心知肚明的事，因而朝中虽有一时的非议，不久也就事过境迁再无人提起了。
“恰是，老身彻夜前来，是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便是想请圣上移驾未央宫，看一看这魑魅魍魉之人的真脸孔。”
“奴婢传闻是圣驾路过我们昭华殿。”
温帝心中一惊，他没有推测这老妇人会俄然提到这桩陈年旧事。
“是。”
那老妇人哈哈嘲笑一声，打断了温帝的话头：“圣上，比来夜里您睡得可好啊？如果胸闷心燥又无药可解，请了太医看又寻不着病根儿，可千万不要再像十几年前那样，一夜间连砍了十二位太医的脑袋，那对圣上的仁德之名但是没甚么好处的。”
温帝见状，已是动了肝火，大声道：“朕不管你是甚么人，但你若想要在朕面前故弄玄虚……”
“是甚么时候了？”
暗门又小又破，与藤蔓相缠甚紧。为首的侍卫四周都摸不到门沿，又寻不到开门的处所，到处都是牵涉不竭，只好干脆抽出刀来，对着门边砍了几下，将门连藤砍得稀烂，只见门结果然闪现出一条模糊的羊肠巷子来。
“黎柔，你是会错了意。我避人耳目，不是因为我行了奸邪之事，反倒是你，迄今为止所做的卑鄙无耻之事，令人发指。我只恨不得能诉诸天下，让统统人都晓得你的罪恶。奈何为了保全先帝爷的颜面，投鼠忌器，才让你屏退摆布！”
朱芷洁侧身瞧了瞧窗外，只见乌云一片，全然瞧不见月色，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黎柔，我并非怕你，我连圣上都不怕，你又算得了甚么？只是你们这般发兵动众而来，倘若把我逼急了，把你当年的那些事给抖将出来，你也无所谓么？”
温帝重重吐了一口气。
那老妇人闻言，并不回身，只是背对黎太君嘿嘿一笑。
“璟太后……此言何意？”
朱芷洁心中一惊，怎奈眼皮沉重睁不开，勉强从目缝中瞧去，似是未央宫前的阿谁老妇人。
“母皇……？母皇如何会在这里？”
枯涸的泉眼，扭曲的树干，一起上富强如森，火光所到之处偶尔惊飞几只蝙蝠，口中嘶嘶作鸣，听得人汗毛倒立。
老妇人身前是一片花草，与周边丛生的杂草分歧，莳植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清楚是经心打理的。
“回殿下，子时刚过。”
温帝看到小门，对先前黎太君的说辞不由又信了几分。
黎太君在身边却听得狐疑起来。
“这个时候？父皇是要去那里？”
“你是谁？”
黎太君仓猝循名誉去，只见一座破败的宫殿门前，站着一名粗布白衣的老妇人。
温帝听了身子一震，这句话，有种说不出的熟谙。顷刻间，儿时的回想全都涌现在面前。
老妇人说完，意味深长地附了一句：“圣上，听话。转头我拿草给你编个蝈蝈玩。”
不晓得老婆子的葫芦里卖得是甚么药，但如果未央宫里真有这等用心叵测之人，天然是不容放过的。想到太子妃现在身怀六甲，若身后真的与此人有牵涉，必不能心安，当尽早查明才好。
老妇人摇点头，转过身去，又幽幽叹道：“终是朕待你太情薄，才使你一意孤行入了虎穴。唉……收之桑榆，失之东隅。朕当初就不该许你嫁去苍梧。”
“你既然敢在这宫中装神弄鬼，如何不敢转过身来让老身看看你到底是何方妖邪。”
无常，不敌流年常逝。
“这第二件，是清了这妖孽以后，老身想与圣上细细说清的一件事。这件事……干系到我苍梧国的国运。既然圣上彻夜已必定无眠，那老身就恳请圣上，能遂了我这个老太婆的心愿，听一听这几十年来的来龙去脉……”
“是！”立即有几个掖庭卫上前，清理藤蔓。
“你……你是……”温帝又惊又惧，不由转头看向黎太君，刚好后者也是一样的目光看过来，两民气下一凛，竟是同普通的情意。
“那么这第二件呢？”
俄然一阵烛光盈于面前，她用力展开眼看，侧近的一个宫女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急呼道：“殿下！殿下且醒一醒，您是梦魇了么？”
黎太君喝道：“你若问心无愧，不可奸邪之事，又何必要避人耳目？”
“圣上，请容老身走在前面，看看到底是甚么妖邪。”黎太君银头杖一驻，不等温帝说话，便叮咛道：“来人，将灯笼打在前面！”
温帝自即位以来源来脾气平和，宽仁待下，连脾气都极少发作，为了一夜头痛竟然连杀了这么多太医，不成谓不奇特。不过温帝到了次日头痛过后便非常悔怨，称昨夜实是痛苦之极，一时乱了脾气，方有此残暴之举，以后又下旨厚葬了这十二名太医并好生抚恤家人。
老妇人那张恍惚的面孔转了过来探到榻前，似是一脸的体贴。
“孽非因你而起，却因你而终。因果报应，当是如此。”
“孽缘，孽缘。”那老妇低声叹道。
俄然火线侍卫一声高呼：
“黎太君？如何是你？……你这是要做甚么？”朱芷洁又惊又怕，本能地伸手去护，不料被老妇人一把抓住，那双老迈干枯的手却如鹰爪普通铮铮有力，箍得朱芷洁不由高呼起来，“来人啊，快来人！”
璟太后的未央宫他是从小便熟谙的，那是他生母的居殿。殿前所莳植的一花一草他都影象犹新，听宫女们说自从他出世后，璟太后为了他，把花圃仔细心细地清理了一遍，只留下些恼人养性的花草来，没想到现在宫殿已破败不堪，这花圃却还在。
黎太君之前已细问过李公公，晓得在墙边的藤蔓丛中藏了一道暗门，因而叮咛侍卫们上前探查，公然发明了一道小门。
半夜，昭华殿中。
“是谁？谁在那边？”
“好，那朕便准你所奏。来人，朕要同黎太君一起，去未央宫！”
温帝与黎太君都已是几十年未曾来过这里，乃至连宫殿地点的方位都不太记得，看到面前的统统都与昔日里繁花似锦的未央宫没有半分类似，心中皆是一叹，叹这世事
宫女摇了点头，轻声道：“不晓得，奴婢看他们去的方向，似是往太妃们的长宁殿去了。圣上是仁德之主，我们苍梧国又是百事孝为先，太妃们年龄已高，以往太妃们有些甚么不适，圣上亲身去看望也是有的。”
温帝见黎太君已入门去，也下了帝辇，左拥右簇地跟了出来。
黎太君俄然心中一沉，此人……此人究竟是谁？
朱芷洁定了定神，侧耳听去，仿佛听到了甚么。
“你们想要晓得我是谁，这有何难？你们只需让这些闲杂人等全都退出去，一个不留，我便转过身来。”
“哦……”朱芷洁同宫女说了这几句话，又喝了一口端来的茶水，已和缓了大半。她叮咛道：“你彻夜便守得近些吧，我有些心神不宁，似是要出甚么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