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左右
“是一样的。”
说着，慕云佐转到结案边的圆凳上坐下来。
他大声唤道：“烛火灭了，来人，点上。”
“是！”
慕云佑笑了笑。
论年代，同朝为臣的日子已过了几十年，相互都是从英姿勃发的弱冠之年，看着对方鬓角生白，直至半百。但是论友情，实是反目不竭，韩复被慕云佐骂过的次数只怕不比户部尚书裴然要少多少。
“兄长的话，弟弟听不太明白。”
鸽鹞到了！
慕云佐靠在那边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亮光，有些不耐烦起来，抬眼去看这侍从如何还没点着，却看那人背对着本身，只悄悄站在案前不动。
“何故夜晚行军？”
“还请兄长明示。”
“韩统领是何时到的渡口？”
“嗯……那粮草……？”
现在可好，趁着东征北伐，韩氏又自告奋勇地当了前锋，连神机营都跟着出了帝都。趁此良机，便可名正言顺地让他去打头阵。
“嗯。”
慕云佐略加思考，说道：“传我令下去，再进十里，当道安营扎寨，明日一早渡江。前锋军的淞阳大营现在那边？”
温帝也晓得韩复会比慕云佐先到几日，定是用心挑了日子，不到最后一刻毫不泄漏一点风声。
“末将明白，自当奋勇杀敌，不负陛下，不知太师另有何示下？”
“是。”
“此次出兵，你是前锋，我晓得淞阳大营从不出帝都，但既然出了，便当让天下人都领教一下你韩家军的短长，这不但是替圣上效力，也是为了韩老爵爷的威名。”
“你已是一军之帅，为兄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可明日即要渡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到底如何是好？
“父亲的遗策或许是绝妙好策，却一定不会伤及本身。”
实在本身早些年是提过互并之策的，即把淞阳大营拆分后调拨边疆火线，日渐消磨。光阴一长便可撤除这个心头之患，可父亲从未采取过。
韩复心神
他接过兵士递过来的一枚颀长如指的长筒，从中抽出一张纸条，借着月色看了起来。
韩复精力一振。
他下认识地摸了摸胸口袋中贴身收着的锦囊。
“明日雄师渡江，可与碧海那边安排安妥了？”
你骂我，我便受着，有事说事，说完就走，毫不会像裴然那样被骂了还陪笑说骂得好。我韩氏也是世家，权势虽不如你，也不容你摧辱。
揉眼看去时，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慕云佐俄然被惊得浑身几近转动不得。
慕云佐看着帐边挂着的七星宝剑，心中暗道：父亲放心，即便没了兄长我也会把那太液城支出囊中，不负父亲的遗托。
以是久而久之，台面上的客气，慕云佐还是肯给韩复的。
“兄长，此次雄师入碧海，我虽胸有成竹，但兄长不在，终是心有顾虑。不晓得兄长对攻城之策可有甚么设法？”
慕云佐摇摇摆晃地坐在顿时，看着天气将暗，伸了伸手，长蛇般的雄师马上连续停了下来。
“兄长为何躲着我。”
兄长则更是担忧若将这韩氏派去边疆后鞭长莫及，连同周边的小邦一起生出异心来。
“不必，不必。”
不宁地上了马，策马奔了一会儿，劈面赶来一个兵士，恰是淞阳大营的服色。
慕云佐一怔，不必是何意义？是不必顾虑？还是不必攻城？
正思考间，帐外来报：“淞阳大营韩统领求见。”
“碧海的朱芷凌那边传来军令，入滨州之日起，沿途州县都已备下粮草随时供太师取用。”
这个李厚琮！公然是老谋深算！
“此处是那边？”
两人皆是一样淡淡的神采。
“那弟弟就洗耳恭听。”
慕云佑笑了笑，不置可否。
攻太液，挫淞阳，一举两得。
“何事？”
“拜见太师。”
“传令下去，带足三个月的粮草，只做后备不取用，沿途只用碧海之粮。”
“……兄长？如何是你？”
“没甚么了，你回渡口去吧。”慕云佐对劲地挥了挥手。
另有鸽鹞。
两人几十年来，一向是如许一主一次地坐着商讨各种军国大事，已成风俗。
到底温帝意欲何为？他虽知温帝有撤除慕云佐之意，却不晓得究竟该如何做，以是心下焦心难耐，命前锋军日夜兼程马不断蹄地赶往瀚江。
慕云佐低头一想，既然兄长来是有话与我说，不如先听他说，再问不迟。
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都感觉韩家军是淞阳大营的主力军，即便拆分，也只能拆出一些旁系的营队，拆不动根底，若要强拆，只怕军心涣散，可惜了这支剽悍之师。
“韩统领请坐。”
苍梧国的十万雄师正在通过国境边这最后一段的领地，行列长得不见首尾。明日一早，雄师就要度过瀚江，进入碧海国的滨州了。
但是韩复有一个本领，那便是不亢不卑。
“那弟弟先听兄长教诲。”
“回太师，韩统领两日前已至瀚江渡口，就在渡口旁安了营，只等太师命令。”
“嗯……奉告他，让他今晚来大营见我。”
点了点头。
一问一答，无可抉剔。
“统统已安排安妥，碧海已经将载军士与辎重过江的两百艘鼋头舰，二十艘虎头舰停靠在泾州渡口。另有一艘供太师所乘的鳯头舰，方才末将来大营前，看到也已停靠到岸。”
太液城外有粮仓六座，即便到时候翻脸攻城，朱芷凌来得及回防城池也来不及设防粮仓，这些屯粮供应我雄师应是不足，再加上三个月的屯粮，则无忧了。
慕云佑则当仁不让地在案前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兄长，从之前到现在，但有出兵，一向都是你为大帅，我为副帅，出运营策也是你我二人相互推演。现在只我孤身一人，怎能与咱兄弟同心同谋时相提并论呢？”
韩复走后，慕云佐感觉有些倦怠，本来手中还执了本兵法坐在案前看着，厥后干脆靠在躺椅上看。
只见他脸上神采垂垂凝重，却掩不住几分欣喜。
武艾，无碍，倒是个吉利的地名。
帐外立时出去一人。
好计！好计！好毒的计！
俄然一阵冷风吹过，竟将边上的烛火吹灭了。
这个韩复，须时候盯得紧一些才好，自父兄在时就老是暗中防备，现在也不能懒惰。
“贤弟，你可记得我慕云一族的族训？”
“两日前的子时。”
那兵士附上前，低声说了几个字。
慕云佐看了看面无神采的韩复，暗忖此人虽像厕所的石头又臭又硬，说到行军兵戈还算是一名大将。
韩复低首自出了营帐，心中好不愤恨。
“末将观天象有月晕，怕下雨后路不好走，便入夜赶路，夜间行军固然辛苦，但余下两日充足休整。”
慕云佑还是笑了笑。
“没有。”
“不错，我慕云氏智冠天下，大家皆知。可如果以智误智，以策杀策，则必为反噬。”
“有急令来报。”
温帝谁都信不过，他只信本身。
“兄长，本来你还在！”慕云佐喜得立时站起家来，朝前踏了一步，不料慕云佑也跟着退了一步。
慕云佑摇了点头。
韩复答得简短，多一个字都不说。
“兄长晓得父亲的暗渡遗策？”
自古攻城，向来损兵折将，太液城乃是难攻不落的天下名城，本来凭我慕云氏的智谋，想要奇袭也不难，不过此次我就命韩复立下军令状去强攻太液，他再想减少毁伤，不损个五六分，也休想拿得下来。
“兄长但是与我有话要说？”
慕云佐冷哼一声，这个碧海丫头，算得公然夺目。说得好听是沿途供应取用，实则是多一担粮食都不肯给，实取合用。这如果到了太液城下，怕是存粮要不敷的。
泾州东南境边的大道上泞泞一片，落脚之处泥泽飞溅。
慕云佑还是摇了点头，浅笑道：
为何那身影另有几分熟谙？
“这如何敢忘？‘善游者溺，善骑者堕；盈久必亏，乐极生悲。’”
“驻军渡口两日，可有甚么非常？”
那是本身在解缆前几日时温帝暗中赐他的，叮咛他到了瀚江边上再翻开。当时他放心不下，让叶知秋替他瞧了瞧，也说不要翻开。
闷热，潮湿，连蝉声都委靡得几近听不到几声。
话音刚落，一员大将踏着四方步入了帐来，恰是韩复。
正因为如此，慕云佐每次骂韩复的时候，也比骂裴然要多花些心机。韩复非恭维之辈，须得骂到点子上，倘若骂得偏了几分，是要被反咬一口。
“回太师，此处是泾州府东南的武艾县，再往东三十里，就是瀚江渡口了。”
慕云佐用心将“爵爷”二字咬得重了些，直听得韩复心中一痛，放在腿上的手几近要将护甲上的鳞片抠下一块来。
“静候鸽鹞。”
韩复晓得渡江口边有一个鸽鹞的哨站，专门用来通报边疆的动静。
到了瀚江时已是半夜子时，人困马乏。他乃至还等不到营寨已起，便抽出锦囊来看，只见内里的绢书上只写了四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