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盖棺定论(一)
“应师弟,师尊尸体就在前头,你可要为他上柱香?”李含光问道。
一山愁云,满观飘素,阳台观内,道道白绫顶风飘飞,招引远去的亡魂,而纸钱漫天狼藉,如大雪纷飞,落在地上化作一地苦楚。
枯明大师道:“阿弥陀佛,令师仙逝,孙道长哀思,可推己及人,别人因道长而死时,背后一样有人哀思。”
应飞扬说着,已催动符纸,调集漫衍在阳台观周遭的司露台之人。孙长机仍然不屑道:“司露台?想不到堂堂剑冠之徒,竟然也入了司露台,甘受别人差遣,可惜明天你们想要拿我,怕是要空走一遭了。”
说罢,便是附身叩首,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弟子之礼。
应飞扬猛一转头,却见身后树木中,平空走出一人,仿佛是从树中长出普通,来人面沉如水,阴婺中带着悲戚,恰是孙长机。应飞扬心中暗惊:“这孙长机藏匿潜踪的本领倒是一流,方才他如果偷袭我,我怕真反对不了,不过这枯明和尚明显更是一筹,佛门的天耳通,倒是匿踪术的克星。”
孙长机闭目道:“如果真有因果循环,贫道情愿自偿,和尚要擒要捉,固然一试。”
看张守珪的面庞,公然与张守志有几分类似,只是比开端发还是乌黑的张守志,年事较小的张守珪已是老态毕现,应飞扬不由叹道,“李道长那日所说公然不错,张守志恋慕他兄弟能够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却不知兵马糊口最是催人老,怎比得上仙家的福寿绵长,当真是民气不敷蛇吞象。”
老者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黄睛卷发的瘦子,鲜明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安禄山。
看着张守珪肝火冲冲的模样,应飞扬不由替李含秃顶疼,张守志现在引李含光的控告被囚,但证据却仍显薄弱,也难怪张守珪会心中不平,却又不能挑开了将话说明白,这一肚子火天然要发到李含秃顶上了。
正思考间,便见张守珪扒开前来卖好的诸位官员,大步行到堂前,与李含光,杜如诲和玉真公主意了一礼,便双膝跪倒在司马承祯灵前,李含光见状,惊道:“张国公何必行此大礼。”正要将他扶起,张守珪却伸手阻道:“我兄长既然拜入司马真人门下,那司马真人天然也是我的长辈,现在兄长他因司马真人之死悲伤过分,卧床不起,我这做兄弟的天然要代为吊丧。”
步入阳台观,便闻管弦丝竹皆作悲戚之声,而其间更闻阵阵如丧考妣的哀嚎之声,再看棺淳侧旁,一群王公大臣,官员贵胄模样的人呼天抢地的悲嚎,正尽力的从眼睛中挤出几滴眼泪,
张守珪方退,却又来了一名枯朽老衲,老衲神情庄严,无声无息的来到灵堂前,恰是枯明大师,枯明大师长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与道长本是相约论道证佛,却不想还未开端便已是天人永隔,道长不世神通,毕竟是难逃因果业力,贫僧便已这篇往生咒,替道长送行吧。”说罢,盘膝坐在蒲团上诵起了经文。
道家乐死善生,夙来主张薄葬,但皇家大肆追封下,司马承祯的葬礼仍然是停止的昌大非常。目睹司马承祯一世道尊,身后却不得自在,丧礼成了众大臣逢迎帝意,巴结卖好的场合,应飞扬竟对司马承祯的理念多了几分认同了解。
礼毕以后,张守珪起家整整下袍,尽是敌意的看向李含光,道:“我兄长对司马真人的敬意六合可鉴,如果有人歹意诽谤,将无端之罪强加在我兄长的头上,便算他是天上神仙,本将军也要靠这手上军刀,向他讨个公道!”说罢,拂袖退至一边。
晓得强求不得,李含光也不再多言,而应飞扬上完香,便悄悄走到偏僻角落,打量着在场之人。杜如诲身披重孝跪在灵堂前欢迎过往来宾,只是面色惨白,胸口也不时有血迹排泄,明显之前替他儿子挡招,受了应飞扬一剑,伤势至今仍未病愈,方才面对应飞扬时,也是成心遁藏他的目光。
待孙长机从应飞扬身边走过期,应飞扬轻声道:“孙道长倒是好胆色,现在上清派,白马寺,和司露台都在找寻你的下落,你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呈现,给你些时候吊丧司马真人,吊丧完后,便随我走一遭司露台吧。”
枯明道:“贫僧不要擒,也不要捉,而是要渡,贫僧欲以此皮郛,代偿端法师侄未偿之罪,去往那西域一行,寻得黑教旧址与受黑教毒害之人,以化解他们心中怨戾,道长可愿与我同业,贫僧只望功德美满后,道长能在我师侄牌位前,消泯这段因果。”
说罢,又对李含光道:“师兄,此次你做得很好,上清派就交于你了,望你莫孤负师尊遗言,至于师尊那边,还是由我来照顾!”
应飞扬看向棺木一眼,道:“我徒弟与司马真人有论剑的交谊,倒是该替徒弟向司马真人道别。”说罢,便恭谨的拜了三拜,李含光倒是叹了口气,应飞扬方才只提了替贫寒给司马承祯上香,却未提及他本身,明显是心中对司马承祯的做法仍有芥蒂。幸亏应飞扬他能守口如瓶,不将本相宣诸于众,便已经是酬谢司马承祯的传剑之情了。
用佛经超度羽士,非常不伦不类,若换做其他和尚,说不定已被视作佛门的挑衅被上清派之人赶出,但枯明大师夙来德高望重,看着他一副寂静虔诚的模样,世人不好打断,只得任由将佛经念完。
孙长机一语落尽,李含光和枯明皆同时发觉他话中之意,还未及反应,便见孙长机手一翻,真气固结于掌,盖向本身天灵!
孙长机哈哈一笑,道:“老衲人倒是一片痴心,可惜能渡我之人已去,贫道已是孤魂野鬼,何必再渡?”
接着,也不再理睬应飞扬,径直走到灵堂前,沉默跪下拜了几拜,虽不及其别人那般呼天抢地的悲哭,但应飞扬却可从他安静面庞下,感遭到彻骨而动悲怆之意。
看到周遭官员冲着那老者喊着“张国公”,应飞扬恍然觉醒,这位老者想来便是张守志的兄弟,方立下大功,被封为辅国大将军,赐南阳郡建国公的张守珪。
孙长机冷道:“老衲人想要经验我,可惜,这话你为甚么不对端法说,若论手上血腥,贫道但是远不及你们那佛门护法的万一。”
枯明大师佛经念完,起家双掌合十冲应飞扬的方向道:“孙道长,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藏呢,来见司马真人最后一面吧。”
此时,便见一众官员朝着观门方向望去,泪水纵横的脸上立时挂出奉迎的浅笑,顺着他们目光看去,便见一名高大老者虎步龙行而来,老者髯须灰白,却根根如剑戟普通怒张,端得是气度轩昂,内里裹了一身前绣狮子补子的紫袍,狮子张牙舞爪似是要噬人而食,外头却罩了广大的红色丧服,讳饰住了腾腾杀气。
除此以外,另有些天道修者,三三两两而立,神态也不由不异,有哀思,有可惜,另有些人暴露光荣之意。
玉真公主与上清派门人一道披孝,行得弟子之礼,只是还要与些官吏名流应酬,见到应飞扬,也只朝他的方向问候性的一笑,却得空再与他扳谈。
枯明大师道:“端法师侄昔日种下恶因,虽这些年来日夜礼佛,却也难消恶果,丧命道长部下,也算自业自偿,自罪自消,但闭幕恶的,却不是善,道长脱手杀人,又是种下了新的恶因,如此因果循环,业力轮转,终不得脱出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