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恩怨绵绵（二）

他顿一顿，才沉声说道：“更何况，你的病症现在也只要他能治了。”他想起早上跟高清欢那场密谈，心口模糊作痛，木槿花并不但是一个简朴的暗号罢了，这类朝开夕落的花，意味着近乎猖獗的固执。种上它，这一辈子都带上了桎梏。

“朕晓得，高清欢已经对朕全都说了，”元宏对着碗里的汤药细心吹凉，“他供出了几处慕容先人藏身的处所，也只要他晓得如何跟那些人联络，朕还要倚赖他，剿除慕容氏的余孽。”

元宏点头：“提及来也真是巧，厥后慕容氏所建的燕国分崩离析，好几到处所都有人宣称本身是正统的担当人，此中北燕被冯氏篡夺，厥后又被拓跋氏的先祖灭了国。就是当时候，拓跋氏从北燕皇宫中获得了一盒制好的月华凝香，可惜药方却再也找不到了，这盒药厥后又被用在了冯家的女儿身上，以免这个野心勃勃的家属，生出皇位担当人来。”

元宏更紧地搂住她：“慕容皇后曾经偷偷帮忙一些慕容氏的人逃脱殛毙，这些人一向想着要报仇雪耻。木槿花是慕容皇后最喜好的装潢，他们就用木槿花图样作为信物，相互联络。这些死里逃生的慕容氏先人，大多都改了姓，有很多就改做了高氏。”

元宏不想骗她，只能点头，安抚着她说：“妙儿，不管你是南朝人的后嗣，还是慕容氏的后嗣，朕只晓得你是朕的妙儿。除非……你介怀这个身份，记恨朕的先祖害你的族人颠沛流浪。”

少年用本身做的弓，射回了草原上最狡猾残暴的野狼，送给本身敬爱的女孩儿。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把本身最喜好的发簪，送给他变卖了招兵买马。小公主把这个眼神倔强的少年带到祖父面前，扭扭捏捏地缠着祖父，要他帮着少年建功立业。慕容垂借了兵马给他，却不承诺把本身眸子子一样宝贝的孙女儿嫁给他。

那名内官口齿聪明，奏报的又是一件丧事，语气间兴高采烈，直叫人听了非常畅快。

“以是……”冯妙已经猜到了大抵，对于雄才大略的君主来讲，任何停滞，都必须撤除。

她还要再问，又有一名身穿内官服饰的人，满面忧色地跪在门口：“皇上，李冲大人快马送来的捷报，叛军已经全数投降，太子亲笔写了请罪的奏表，东阳王的两个儿子和几名叛军首级，都已经被俘，无人逃脱！”

冯妙低头看向本身的胸口，手指抚过泛着淡粉色的花瓣，就像心口上有一道旧伤，还在不竭地排泄血来：“你是说……我有木槿斑纹身，是因为我实在也是慕容氏的先人？”

元宏看出她内心难过，长久的停顿过后便加快了语速：“厥后的事，你应当多少也晓得一些，慕容氏完整败在拓跋氏部下，连阿谁小公主也成了战俘。慕容氏曾经是鲜卑各部里真正的霸主，其他各部都要向慕容氏按期朝贡，连拓跋氏也不例外。他们面庞俊美明丽，因为始终保持纯粹的血缘，慕容氏经常有双眼纯洁如碧玉的孩子出世，很多鲜卑牧民乃至真的信赖，他们是天神的子孙。只要慕容氏的先人仍然存在，拓跋氏就永不成能成为真正的北方之王。”

元宏搂住她生硬的肩，只想快些讲完这段惨痛的旧事，可恰好旧事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又讲不清楚。他缓慢地说下去，也不管冯妙能不能听清楚：“建国天子曾经命令，除了选进宫中为奴的以外，将其他的慕容氏先人全数杀死。传闻当时建国皇后和匈奴部落送来的刘夫人都怀有身孕，刘夫人用心把这件事奉告慕容皇后，导致她惊怒之下贱产。从那今后，慕容皇后就再没跟建国天子说过一句话，就连她封后之前手铸金人时，都是被建国天子像木偶一样手把手完成的。”

就在这时，有小寺人在门口跪秉：“昭仪娘娘的药煎好了。”冯妙只当又是那些医治喘症的药，想要点头说她不喝，元宏却把药接过来，用瓷勺送到她唇边，浓黑的汤汁里披发着一股奇特的香气。那股味道让她从心底出现腻来，但她不忍回绝元宏，还是伸开双唇含住了这口药汁。

慕容先人对血缘和复仇的痴迷，让冯妙内心又忧又怕。她说不出启事，却总感觉高清欢想要的，不但是现在这些。

冯妙伸手抱住他的腰，把头倚在他胸口，低低应了一声。

“这药是高清欢筹办的？”冯妙稍稍偏头，不肯再喝这一口药汁，“我觉得明天早上你会……起码让他远远地分开宫闱。”

冯妙奇特地昂首看向元宏，元宏却安闲地把又一勺药汁送到她唇边，对小寺人叮咛：“让他归去吧，明天再送药来。”

“这事得从慕容家那位常胜将军慕容垂讲起，”元宏在她头上悄悄揉了一下，表示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慕容垂已经名满天下时，大魏的建国天子还是一个四周逃亡的少年，他有拓跋氏最正统的血缘，手里却没有一兵一卒。他流浪失所、食不充饥，却没有健忘要找到父亲的旧部，东山复兴。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慕容垂最宝贝的孙女。”

小寺人又问了一句：“高大人请皇上示下，明天另有没有别的差事要办？”

“皇上，高清欢身上，也有木槿斑纹身啊，”冯妙握住了他的手臂，因为焦急而上身前倾，“我担忧，他也会跟高照容一样。”她记得高照容最后一刻的眼神，与其说她是惧罪他杀，倒不如说她感觉本身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终究能够慷慨赴死。太子兵变，必然会被废，她的儿子会成为储君，将来的大魏天子身上，也带着慕容氏的血。

“这些慕容先人，多次想要刺杀建国天子，却一向没能胜利。脾气刚烈的慕容皇后，从不屑于为本身辩白，建国天子也是个脾气暴烈的人，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对峙独宠慕容皇后，固然她从不开口说话。直到慕容皇后离世，他才命人烧毁了宫中统统看得见的木槿花图样，他要慕容皇后跟本身合葬，却更加猖獗地殛毙慕容氏的先人，并且留下遗言，宫中再也不准有姓慕容的女人。”

冯妙有几分茫然不解，她一向觉得本身只是天生的肺热咳喘，再加上月中亏虚平衡，任何一个高超的太医都能治，只是结果吵嘴罢了。

“高清欢的医术很好，恰好现在素问双手不能动，朕筹算让他来治你的喘症，每天到这来送药一次。”元宏的话里带着较着的对付，明显坦白了一部分真相。

从那天开端，慕容氏的小公主就每天在等，等着她内心念着的人，早些变成跟祖父一样的大豪杰，骑着骏马返来接她。草原上交战不竭，无数部族在一夜之间崛起，又转眼就像流星一样陨落。慕容家的女儿，天然也不会是娇弱无用的女子，她跟着祖父、父亲一起守城，手中一张金弓，垂垂也小有威名。

他把头压在冯妙肩头，不敢看她的神情行动，像在等候讯断一样忐忑不安。很久过后，冯妙悄悄点头：“阿娘必然晓得这些事，可她从没奉告过我，她必然但愿我健忘。阿娘说过，不管这朵木槿花代表甚么，我都只需求安然接管就好。她并不想让我固执于畴昔的痛苦，她但愿我欢愉。”

听到这里，冯妙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听高清欢讲过参合陂的故事，晓得让慕容垂吃了平生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败仗的人，就是大魏的建国天子拓跋珪。她悄悄转过甚，几近不忍心再听下去。

冯妙仍旧不解：“这些跟木槿斑纹身有甚么干系？”

在她内心，祖父永久是大豪杰，就像每天都会从东边升起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光辉刺眼。直到有一天，太阳被稠密的黑云遮住，她的祖父，竟然在参合陂遭受惨败。当初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威武的青年，他偷偷骗出小公主，把她留在营帐内，变成了本身的女人，却背后里用她作钓饵，引着慕容垂父子孤军深切。十万大燕儿郎，被生生活埋在参合陂，慕容垂固然幸运留住性命，却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木槿花……”冯妙低声说。

这个小小的行动，让元宏悬着的心落下，他看着冯妙纯黑的双眼说道：“妙儿，你能如许想真好，朕也能够明白奉告你，哪怕有再多困难横在你我中间，哪怕统统人都以为我们该是天生的仇敌，朕仍然当你是独一敬爱的老婆，这就是朕爱你的体例！”

元宏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气候方才转暖时拂过脸颊的风一样。冯妙的面前，如同展开了一幅画卷，广漠无垠的草原上，胸怀弘愿的落拓少年，赶上了明珠般刺眼的小公主。或许是她先颐指气使，或许是他曾决计靠近，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就那样在运气的指引下遇见了相互。

少年带着兵马分开前，对着威名赫赫的慕容垂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跟你一样了不起的豪杰，到当时，她迟早还是要做我的王妃，看你还能如何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