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三十二之秋风

福亲王冷哼一声，道：“甚么多愁善感？倒像个娘们儿似的？没出息！寄父昔日是如何教你的？”见他满脸低头沮丧的模样，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感。摆一摆手道：“算啦！算啦！我先不问你那些。比来传闻你跟摄政王府阿谁女娃子走得很近，有没有这一回事？”

上官耀华道：“不瞒寄父，她就像一块牛皮糖，甩也甩不脱的……”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侍卫来报：“吟雪宫程女人正在府外，她说……是来找她的哥哥。”

她记取上官耀华家里是“做小本买卖起家”，本身既要跟他抛清干系，就务须到处谨慎，不着陈迹的接口道：“幼时家贫，连火油灯都点不起，更别说借书来看。爹爹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最好的便是多做些粗活，分担他的劳苦。等稍大些，再说一门好些的婆家，这平生也就交代了。可厥后……他实在穷得无觉得济，只好将我贱价卖了。几经展转，才到摄政王府做丫环。王爷见我生得还算清秀，又懂事机警，因而认我做了义女。在王府之时，我也确曾读过一点书。到宫中做活，总不能老是冒莽撞失的。”

程嘉璇急道：“为甚么啊？我一小我孤苦伶仃，好不轻易见到本身的哥哥，想求相认，是天经地义！晓得你还活着，还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那一刻，你不晓得我有多欢乐。求求你，不要一再推开我好么？”看到他一边空荡荡的袖口，轻声道：“你怎会少了一条胳膊？这些年，你必然过得很苦，是不是？”

福亲王极具深意的看了上官耀华一眼，口中应道：“带本王去看看。”绕开他大步走了出去。上官耀华盗汗渗入了背心衣衫，脑筋一转，也忙跟从上去。

上官耀华心中实在一慌，本身历尽艰险，办事早已磨练出了一身的矫捷机变。即便偶有变故，也总能对付自如。但程嘉璇究竟及不上他，假定这把火真正烧到她身上，怕也只能在原地坐以待毙。

程嘉璇直是喜出望外，另有些不敢信赖，道：“耀华哥哥，你终究肯理睬我啦？”上官耀华含混应道：“是啊，小傻瓜，哥哥甚么时候不睬你了？”程嘉璇挽着他手臂，悄悄将头靠到了他肩上。两人如同一对你侬我侬的甜美爱侣，连福亲王也看不出甚么不对来。但他究竟是老谋深算，看着两人背影，不一会儿就拧紧了眉头，堕入沉思。

上官耀华心下大皱眉头，幸亏她称呼还算隐晦。碍于福亲王在旁，干脆揽住她肩，大声笑道：“小璇，我明天带你到外头逛逛。看中了甚么就跟我说，只要能把我们家小璇打扮得漂标致亮，多少钱都不在话下。我堂堂大清小王爷，也不短了这几厘！”一面推着她，快速分开。

程嘉璇敛衽见礼，道：“奴婢拜见王爷。我家娘娘对于两边合作，也很有附和意向，只是不肯答允太快，掉了身价。总之好教王爷得知，这是早迟早晚的事，不必太急在一时。最别扭是凌贝勒解不高兴结，为此喧华过好久。娘娘心想，凌贝勒还是跟承王爷友情最好，特遣我来求见，但愿承王殿下前去规劝。到时其事一成，皆大欢乐。”

上官耀华怒道：“自作聪明！我的事不是你应当管，也不是你管得起的！程嘉璇，亏我还想救你一命，成心替你编造出身，幸亏福亲王面前讳饰。你倒好！不声不响，就把统统都搅得一团糟！再如许下去，谁都救不了你！”

福亲王心中悄悄嘲笑，想来耀华常说这丫头对出身防备得滴水不漏，看来此言不虚。这时上官耀华也刚从门中走出。程嘉璇一见了他，当即飞奔上前，挽住他一只胳膊，欢声叫道：“耀华哥哥！”

福亲王不为所动，道：“本王还传闻，她经常在背后叫你做‘哥哥’。如何，你认了她做同性兄妹？”

福亲王嘲笑一声，迟缓走到了他面前，道：“果然如此么？本王倒没觉着你有多卖力。仿佛老是阿谁丫头在缠着你，你连话也不肯跟她多说半句？”

程嘉璇眼眶一红，还没能适应这天国天国的刹时窜改。轻声道：“哥哥……你刚才，不是对我挺好的么？怎地现在又……”上官耀华没好气道：“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够快，我们都得去见阎王！你听我的，如果还想活命，就不要再来找我！”

福亲王淡淡一笑，道：“程女人果然是知书达理。你还是想见耀华一面吧？你们的事，他都跟我说过了，我呢，向来自命开通，只要他情愿，毫不勉强他的婚姻大事。不过，就是这一桩后代私交，也能给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本王实在佩服。不知程女人进宫前，是哪一户的大师闺秀？”

福亲王气得眉毛、胡子尽皆大翘。从桌上端起茶杯，连喝几口，才勉强安定下心头火气。续道：“又是这句老话，本王都听得腻了！这桩任务再由你执手筹办，你是不是就筹办遥遥无期的拖下去？如果如此，本王尽可再寻别人去查。我部下那一群死士，表面都有个平常身份保护，但提及人脉眼线，也一定就比你差到那里……”

福亲王点一点头，横眉瞋目之色却未稍减，道：“设法是不错，晓得随机应变……不过最关头还是服从啊！你到底密查出甚么有代价的玩意儿没有？”上官耀华头垂得更低，声音几如蚊蝇，细不成辨，硬着头皮道：“孩儿……孩儿愚鲁……”

福亲王冷冷道：“那就好，本王不管你用甚么手腕，只要能见效便可。不过，我的耐烦有限，不成能无尽头的等下去。过期再不能给我答案，那就唯有另寻人去办，别怪寄父没给过你机遇。对阿谁丫头，你也别萧瑟过分，万一向接令得她知难而退，还不更是费事？早些套出话来，你也恰好早些摆脱她胶葛，分身其美。”

上官耀华半身生硬着，想到四周眼线环伺，临时还不敢甩开她。等得走到个僻静街角，见着四周已再无人跟从，当即避瘟疫般将胳膊从程嘉璇手臂间狠抽了出来。忿忿地一甩手，道：“你疯了？谁准你到王府找我？不要命了么？快滚！快滚！”

福亲王大怒，喝道：“废料！”手掌在一旁的紫檀木桌面重重一拍，震得几个茶盏都弹了起来。落稳后还是杯碟碰撞，乒零乓啷的一阵乱响。这声音就如在上官耀华心头搅动普通，慌乱尤甚。

程嘉璇双眼不幸兮兮的眨动着，道：“为甚么要编造出身？我们也是出身世家，处所上的王谢望族，这有甚么见不得人么？我就是不明白，你不要我这个mm，是我本身没出息，那也罢了，可为甚么对峙不肯认祖归宗？莫非你甘心一辈子都跟着阿谁福亲王，随他做‘上官家’以后？就算你要判我的极刑，也该将条条罪证列举完整，给我一个真正该死的来由。如果我的存在，将会成为你的承担……”

上官耀华深埋着头，道：“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我实在无以置辩……如果实在要说，那就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孩儿自幼多愁善感，比来实在是提不起精力来。迟误下的任务，我晓得终究是由寄父分担了去的，孩儿愿领惩罚。”同时五指收束成拳，捏紧了裤线，实不知这来由可否蒙混过关。面前一顿惩罚是少不了的，独一够希冀的只剩下让他消了气后，就此了事，不再究查。手心排泄密密一层汗水。

两人由一名仆人带路，一同来到府外，公然见到程嘉璇正靠在门口的一樽石狮子旁，手指绞纽着。秀眉微蹙，眼巴巴地盯着府门。见到几人，顿时面前一亮，迎上前去。福亲王先一步踏出，装腔作势的道：“程女人远来，不知有何要事？是传达韵贵妃娘娘的回话么？”

上官耀华脑中敏捷盘转，再作答时又已是平静自如，道：“寄父交代下的任务，孩儿铭记在心，终不敢忘。阿谁程……程小璇，对本身出身始终守口如瓶，单从身边靠近之人摸索，恐怕难以见效，即便获得了谍报，也难保不是错的。是以上孩儿成心窜改战术，先同她套近乎。比及两人彼其直靠近了，她也对我不加设防，到时便可从她口中顺利勾出话来。这是孩儿所打的快意算盘。”

程嘉璇固然表面纯真，但心机也并非不深。听了福亲王这一句摸索之语，当即想起上官耀华曾提示她的隐患。应道：“王爷讽刺了，奴婢又算得甚么大师闺秀呢？假定真有那么好，也不至于仅在宫中谋一个小小丫环的职位了。我家……”

上官耀华心中谩骂：“这老狐狸当真全不避讳。他敢说这类话，便是承认了时候派人在我身边监督。如何，他认定我是捏在手中的棋子，必定翻不了盘么？”大要还得装着恭恭敬敬，喜怒不形于色，答道：“这是女孩子惯用的手腕。认了别人做哥哥，今后便能够名正言顺的粘在他身边，时候一长，日久生情，不爱也变成了爱。不过……孩儿又岂会为这类小小伎俩所惑？天然还是能把握得住标准的。”

上官耀华内心“格登”一下，心想福亲王的耳目公然盯得无孔不入，还好本身没跟她多拉扯，另有回旋余地。答道：“寄父有所不知，人皆有喜新厌旧之心，阿谁丫头……特别如此，对任何男人，都是想勾搭一下的。如果我太等闲就跟她敲定干系，过不了几天，还没等探出奥妙，起初被她一脚踢了。孩儿成心若即若离，还能借此保存些奥秘感。不是常有俗话叫做：‘得不到的，老是最好的’么？”

愈发烦躁，话里都忍不住带些冲突，道：“寄父，人贵有始有终，此事既已由孩儿开了头，就应由我持续完成。孩儿定当经心极力，不令您绝望。不过至于其他的人马，还请临时不要出动的为好，以免打草惊蛇。假定那女人晓得我是成心查探她，她的嘴巴，就更要挂上锁头了。”嘴上是强撑着交代，内心早在痛骂程嘉璇：“你这臭丫头，本身爱做跟屁虫无妨，可关键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