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楚梦琳再也接受不住,她从棺材钻进墓道后,不知何故,胆量远比平时小了很多,忍不住低声要求道:“你别这么画,我……我看了惊骇!”
两条横线在全部圆最右边,那青年将圆分别后,横线恰好处在半圆弧的中点。多铎如有所悟,那青年不待他等急,续道:“要走到半圆中点,便是半圆路程的一半,十一步的一半,约莫是五步半。换句话说,在暗号前起步,往回走五步半,就能找到入口。”他之前统统举例对比,实则都是作为最后一句的铺垫。唯有一步步解释下来,方显有理有据,更宜教人佩服。
那青年走到壁前察看一番,干巴巴的笑了笑,说不清是安抚他,还是自欺欺人,说道:“不消怕,墓道里十字暗号最为常见,能够是前辈们刻下的。要证明我们已堕入绝境,那还早得很,除非……”说着也捡起一块石片,在十字边画了个大大的方形,当作人脸,又在方形内部画上一大一小两只鼓凸眼,倒三角鼻子,一张咧开的大嘴,石片在嘴里划上挑下,画出两排锋利的牙齿。本来也算不得特外逼真,但处在阴沉的氛围中,又映着阴暗的火光,楚梦琳忽觉那张脸仿佛有了认识,满口白森森的獠牙,正预备着向她扑过来,扯破喉管,将她满身咬得七零八落,再零琐细碎的吃掉。她“啊”的一声尖叫,向后猛退一步,见那张脸还定定的留在墙上,牙齿毫无窜改,在不对称的双眼中,却又有两道险恶的视野放出。
楚梦琳心下骇然:“我们可不正在上天?‘上天’也能了解为死掉,但似我普通满手血腥的妖女,身后又绝无能够上天国……”叹了口气,渐渐坐到多铎中间,轻声道:“或许天意如此,让我们一块困死在这儿。毕竟是座陵墓,还是座挺豪华的陵墓,比旁人常咒我的‘死无葬身之地’好太多了。”一边将头悄悄靠在他肩上,闭起了双眼。回想本身作为祭影教众,平生无恶不作,好事干尽,能安然同心上人死在一处,反而是得了便宜,更无可怨。
多铎心想:“重新判定方位还在主要。此事另有个难处,只怕……”看到那二人尽争辩些无聊琐事,心下甚是不耐,也不想预先提示他们,为防万一,先从角落里捡来一块石片,在墙上划个十字暗号。楚梦琳一瞥眼瞥见,笑道:“这不是西方祷告的标记么?你是想求上帝保佑——”
多铎听他们尽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竭斗口,由不耐早已转为气愤,明知那十字暗号就是本身所刻,甬道中定有些玄机尚未参透,再走一遍徒然破钞体力。只想静下心细心揣摩,找寻本来推想中的缝隙,底子不肯理睬,声音却偏能清楚的钻进耳朵,在这空旷之处又被更加放大。单独行动的动机转过数不清多少次,只是当今地步困顿,三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顾,勉强承诺,内心却冷嘲不止。
多铎听她言语中已放弃求生,情感低沉,蓦地间肺腑升腾起一股肝火,一把将她的脑袋推开,起家站立,用力挥出一拳,重击在墙壁上,震得沙土簌簌而落,恨恨的道:“我不甘心!本王大业未成,毫不能困死在这儿!”
多铎心胸不屑,暗骂无聊人尽做无聊事,就为着他顺手做的暗号也能争辩不休。反向行走时,集合精力只盯牢身侧洞壁,空落落的等候最是煎熬,既盼能敏捷看到暗号,是死是活好歹有个定命;又巴望产生古迹,已将暗号甩在身后,稠浊在庞杂时空中,不复得见。虽说早有筹办,但当再次看到墙上两道红色刻痕时,满身仍忍不住便是一寒,通体颤栗直透入骨,刹时心灰如死。他多年交战疆场,面对千军万马尚可凛然不惧,现在却为本身亲手所刻的十字暗号吓破了胆。这就表白不但墓穴没法进入,连入口也再走不归去,这看似浅显的甬道,却成了真正的葬身之地。
那青年正色道:“不对,你应当说,是我当场给你作的画像技术高超。唔,阿谁,大人,我们再来走一次尝尝。”
多铎不悦道:“我不是跟你谈笑话,用不着夹枪带棒的讽刺。眼中看到的墙壁天然是真,这构造才气有限,不过是对人施加障眼法,此中总有个冲破点。乱闯乱闯是不成的,如能返回初入口,再遵循舆图,找出得当的拐弯处,依理应能通过。”楚梦琳听到多铎竟破天荒附和本身,欢乐得仿佛飞上了天,又不由思疑是做梦,直至终究,才插话问道:“如何找出得当的拐弯处?”
楚梦琳嘀咕道:“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不过这的确是独一无二,要把一张脸画得这么丢脸,真不是平凡人能做到的,更可贵的,还跟作画者生得一个模样!”
那青年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笑道:“你做不到,不见得别人也做不到,你感受痴钝,不见得就没人灵敏。”楚梦琳笑骂:“你敢说我痴钝?你才痴钝呢!你是蜗牛,是乌龟。”
将石片沿圆圈绕了一周,回到解缆点,道:“走满一圈,刚才我已数过,统共需求廿三步,换句话说,这个圆的周长可推化为廿三步的路程。再换句话说,如果走不满廿三步,就不能构成这个圆。”多铎漫不经心的由着他干脆,直听他提到了“廿三步”,其切确度连本身先前犹未能及,何况二人既都想到算清步数,可谓豪杰所见略同,正筹办耐烦听他阐发,不料又是一通废话,接口道:“以是如何?”
那青年拿着石片在牙齿上几次涂抹,随口笑道:“啊?你说甚么?抱愧,我耳背,只要大声发言才听得清。”楚梦琳明知他是成心刁难,也不得不平软告饶,大声道:“我……我怕得短长,你不能如许!”
多铎冷哼一声,避开二人,单独倚墙坐下。楚梦琳向那青年道:“你服不平?到底是我赢啦。”那青年一贯油嘴滑舌,此次竟也没再打趣,只是以究竟无任何风趣之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赢了大师就得死,有甚么好欢畅的?现在是上天无路,上天无门,几天不吃不喝,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转眼就玩完了。”
多铎一句不答,默数着脚步次数,不出三十步,又看到了墙上的十字刻痕,边上是个丑恶非常的人脸,恰是两人前后所作暗号。
那青年一向拿着石片在地上写写划划,看到多铎大表决计,便对他招了招手,多铎不予理睬。那青年叹口气,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面朝墙壁,道:“别急着放弃,我想出个主张,你先听听看。”用石片画了一个圆圈,最右边是高低两根短线,截取圆圈下端弧线中点,做了个标记,道:“假定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我们想返回入口,便会呈现以下环境。”
多铎道:“体例有二,但图纸并未标明真假比例,我们此行也没带测量东西,难以计算得出精准方位,那就只要仰仗感受判定。”楚梦琳叹道:“那实在是没甚么但愿,谁会有那般灵敏的感受?”但是她现在飘飘欲仙,对于有无但愿看得倒也不重。
那青年见他第一次主动发问,显是对这推理已有兴趣,石片在圆上各处比划,先容的更加努力:“步数不到,便能够停在这里,也能够停在那边;步数到了,那就是不进不退,瞎子点灯。另有个别例,两人在此站立,以不异速率,同时相背而行。”左手食指贴在石片左边,右手握住石片,分向两侧沿圆弧绕开,在上端弧线中点再度挨近,恰停鄙人端标记的正上方。又用右手食指虚空连续,道:“这便是将圆划成相称两半的豆割线,一条弧线的间隔是周长的一半。同理,两人半途相遇,走的路程也是本来的一半,廿三步的一半,约莫是十一步摆布,两人各余半步,合为一步,多出一步的中点,就是这条线的位置。”竖起手掌挡在豆割处,道:“选两处中点为例,不过是为易于讲解。假定那两条横线就是入口,你再来看看,如何计算它的方位?”
那青年又画过几笔,拍了鼓掌道:“完成了,我们从这里再走一遍,除非再看到同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我……我便……”楚梦琳没好气隧道:“你便如何?”那青年道:“我便把那位前辈的骸骨挖出来,定要跟他拜个把子,连我胡……胡乱画的,世上独一无二的人脸,也能早有预感,画得一笔不差,那岂不是跟我情意相通,是我千年难遇的知己?”
那青年嘻嘻一笑,道:“本来你也会惊骇?可惜,可惜,枉我还一向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为了等你这一个‘怕’字,等得有多艰巨。不过到了阴曹地府,只要拔舌天国,没有拔牙天国,办事得按端方来。”说着在齿缝间拖出一条长长的舌头,舌尖微微翘起,楚梦琳又气又怕,连骂人的力量都没了。
那青年笑道:“上帝保佑的是好人,可不会保佑大恶人,更何况还是你这个犯了‘血煞’的不祥之人。再说了,私入人家祖陵多么卑劣,向来冤魂恶鬼要清算惊扰他们安眠的盗墓贼,地府都可准予免罪。实在摸金门本来是有护身符的,可惜我一时仓猝没带来。”
多铎细想整套推论,确是公道可行,心中甚喜,对那青年大为感激,几近要撤销了事成后杀人灭口的动机,要与他结义为兄弟,留在身边办事。但这仁慈一闪即逝,此前他曾身经百战,得能在权益斗争中稳居上游,恰是因办事沉着,从不因感情停滞明智之故。此人才气不凡,可救他死里逃生,一样可致他于死地,不尽早撤除,倘留待为仇家效力,来日必成大患。悄悄讽刺“心软”二字有朝一日竟也会合用在本身身上。
途中那青年仍不时劝说:“此番为您而来,毫不能在这里把你弄丢了。墓主既是大人先祖,等进了冥殿,若他灵魂现身,还得由您同他谈判,大师才有望捡回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