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方家谈
普通人没看过真虎,但大多见过猫。猫走起来肩胛骨高低挪动,活动量极大,立直身子,两肩便是耷下去的,后背滚圆,看着软弱有力,却能把脊椎的劲毫不保存地传导出来。熊也是如此,看起来肥肥的,人立起来,抡掌的力量全都来自于脊椎和腰胯,以是身材中部必须结实有力。相反,猩猩固然有强健的胸肌和臂力,真撕打起来,却不是老虎和熊的敌手,便是上宽下窄、弱在腰胯的原因。关夫子的泥像,恰是“虎背熊腰”的表现。
常思豪只觉这白叟说话,直如在杀场上瞥见过本身搏杀景象普通,悄悄佩服,应道:“恰是。”
宝福白叟一笑:“未见过真人,论谁短长,也都是空谈。千古风骚,豪杰人物,都如滚滚黄河东流而去,那个胜、那个败,却又何妨?”言中大有萧索之意。
常思豪道:“我在庙里见过关老爷神像,溜个肩膀,小手大肚子,如何也看不出来他是能上阵杀敌之人。”
常思豪愣了一愣,恍然笑道:“我晓得了!您的意义,是让我把本身的胳膊当作柳条,把刀当作石头!”
宝福白叟笑了。
从那些蛮勇无匹的番兵当中杀出来逃生,现在思来都觉不成思议,听她一说,倒是豁然开畅。
白叟笑道:“实在你还是完善察看,军中别的没有,总能常看到马吧?马蹄小不小?马腿细不细?肚子臀胯却又有多大?这才是力的根底!人练出马的体形,再竖起脊椎这条大龙,立即就有了龙马精力,抖擞起来可就不得了喽!”
白叟持续说下去:“你有伎俩,一身精华全在腕上,若当日用的是剑,或还好些,因剑走轻灵,讲个巧字。而刀则分歧,刀之运法,需求开阖狂放,英勇无伦,有惊天动地之威势才好,肩臂力量再强,也没法将刀法阐扬至极致,故刀道要旨,全在于腰。马战所用大刀,无腰力而不能用之,步下是非刀具更是如此。关云善于万马军中取大将首级,提刀归阵,仍然好整以暇,安闲不迫,那关王刀重达八十四斤,若靠两条胳膊去抡,可抡得动么?”
常思豪道:“不错,当时脑中轰鸣,两眼晕眩,手足颤抖,几近支撑不住,只是程大人不能安然阔别,我死不甘心,以是勉强支撑。若非被巨索击飞城外,恐怕早被番兵们砍成肉泥了!”
常思豪赧颜恭身:“公公经验的是。”
常思豪听得不住点头称是。
宝福白叟道:“当日你全凭蛮力杀敌,用的是两条胳膊的劲儿,四肢各自为政,不懂应用腰胯,不能整齐化一,憋着一口力量杀人,以是呼吸紧促,气浮于胸,热汗流淌,越战越累,并且越战内心越慌。”
宝福白叟淡淡一笑,却不再说了。
白叟笑道:“谈腰力,讲的是理法,比谁短长,则要针锋相对见个真章,不是阐发数语即能定论。”
常思豪点头。宝福白叟拾了块石头,绑在柳条末端,利用与方才一样大的力道,平常思豪身上抽去,石头打在前胸,常思豪哎哟一声,疼得呲牙咧嘴。白叟笑道:“明白了么?”
“内功?”常思豪问:“甚么是内功?”
小坠子有些不满:“那你又如何说关云长兵戈要用腰力?也没见过关老爷,说的这些,难道也是空谈?”
他听白叟讲武论兵,指导迷津,不觉间内心与他靠近很多,但是俄然想到,听这白叟言谈,明显是武道方家,怎会蜗居于这黄河之畔、乡野之居,做一个筏子客呢?
常思豪听得瞠目,没想到她一个小女孩,竟有这等见地。想来本身在城头一场杀战,一是心急要截断番兵追杀程大人,大勇贯身,二是将平常剔登仙骨的法门用在了杀人上,那些每天做日日做的活计,早成了本身的本能,发挥出来,自是得心应手。
小坠子说不过爷爷,却不对劲这个答案,嘟嘴本身对比揣摩。常思豪俄然道:“赵云更短长些。”小坠子仓猝问:“为甚么?”常思豪摇点头:“我说不上来,不过,我感觉枪就像黄河的鲤鱼一样,杆是软的,身是活的,刀在这上终是差了。”
“孺子可教啊!”宝福白叟笑道:“越想发力,力便越僵。所谓一阴一阳是谓道,要想将力阐扬到极致,却要靠一个松字。”
常思豪见白叟点头,惊诧问:“如何?”
常思豪发笑:“是啊,明天听您一讲,方才明白是如何回事。”
小坠子托着腮帮,插言问道:“公公,关云长和赵子龙两个,谁更短长?”
“工夫……”常思豪念叨着这两个字,品着此中涵义,眼中落空核心:“甚么才算是工夫?像金刀陈总管和袁凉宇他们那样的技击便是工夫么?在军中搏杀的练习,可算是工夫?我在虎帐做伙头军,练出的伎俩,竟然也能杀死番兵,这些是否也算得上工夫?”
宝福白叟笑道:“不错,从兵器上,大枪确切胜刀一筹,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乃百兵之祖,又称百兵之贼,应用起来,枪头如万点寒星,有覆雨之势,最是难防。但是兵器终是要人来使的,关羽赵云,皆是武冠天下的盖世豪杰,二人若真比武,还要看时候、地点,以及当时对敌的心态,谁胜谁负,实在难以鉴定。何况就算晓得谁更短长,又能如何,光阴流转,豪杰去矣,议论这些事情,毕竟没有甚么意义。不若用心去学学他们匡扶汉室,精忠报国的忠义之心。所谓仁者无敌,只把心机用在搏斗技能之上,乃是舍本逐末,他日格式,终是有限。”
“实在你能逃生,也属幸运。”宝福白叟手捻烟丝,缓缓地装着,“当日你在城中,战未几时,便气味不匀,汗流浃背,是不是?”
宝福白叟道:“你过分风俗于用蛮力,却不知本身用力越大,越是无用。”他回身折了一根柳枝返来,平常思豪身上抽去,啪地一声,并无多大能力,问道:“你疼么?”
此时圆月己升,清辉遍洒,冷风习习,小坠子早清算完了碗筷,蹲在一侧,边乘凉边听爷爷和常思豪说话。这当儿见爷爷杜口不言,嘻笑插话道:“你连劲都没找好,问内功有甚么用?工夫都是练出来的,没有脑筋想出来的。”
常思豪精力奋发,依法放放手臂,以胯带身挥刀,果觉脱手劲道极大,并且省力之极,面露忧色。宝福白叟道:“两腿发僵,力便传不到腰胯,腰胯发僵,力就上不得两肩,肩臂发僵,力就传不到手头。你的松还远远不敷,需求不时体味才是。须知松这一字,非比平常,不止是皮肉要松,骨骼枢纽也要松,皮行气血,筋紧肉松,力由骨传,做到这些,才气出内功。”
小坠子道:“工夫你也不懂么?工夫就是时候呀!靠时候磨练出来的技能,也就是工夫罗!以是我才奉告你,工夫是练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嘛!爷爷给我讲过故事,一个卖油白叟把货币放在瓶孔,往内里倒油,但是直至倒完,货币上却没沾到一点,熟能生巧,这便是工夫。你能杀番兵,也是一个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