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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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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虏才是咱的劲敌!”李成梁道,“土蛮东迁,兀良哈三卫本是缓冲地带,却被其兼并。三卫一失,辽东与鞑虏屏藩全无,土蛮是鞑虏的共主,速巴亥是喀尔喀五部的盟主,他们相互勾搭,实为国朝大患!”

李成梁小眼睛快速眨巴了几下,道:“朝廷以海西王台为东夷长,命其统管建彝,抚台可传檄王台,命他勒令建州王杲互换掠去的人丁。若王杲从命,则我不征已胜;若王杲不从,王台岂不是没有面子?便可命他做前锋,讨伐王杲!”

王杲只得亲到海西寨,找王台负荆请罪,请他代为恳请,王台却端起架子,严词回绝。王杲再去叩关,守备传令,还是要他找王台出面说话。

高拱沉吟半晌,道:“督抚在第一线,大抵要尊敬他们的建言。张学颜先抚后剿方略团体可准;但王杲既然入市傲慢无礼,就先把抚顺的马市关了。不唯让王杲,也让俺答辈晓得,互市是朝廷对彼辈顺服的嘉赏,如此,边略可一以贯之。”他转向张居正,“叔大,照此拟旨!”

王台明知王杲从不承认他的“东夷长”身份,海西、建州两部还不时火拼,无法朝廷明旨,不得不遵。在兵备道所差二百名官军护送下,王台亲走建州寨宣谕。

“你算老几?”一见王台,王杲就不客气地说,“老子凭甚么听你的,老子就不交还,你能咋地?!哈哈哈!”他傲慢地大笑着说。

夏汝翼坐下,瞪眼看着王杲。王杲岔开双腿,两膝微曲而坐,腿还不住地摆布快速闲逛着。夏汝翼蓦地起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提,把王杲拖出室外,狠狠地向台阶上用力一丢,大声道:“来人!先验马,别等他喝醉了,分不出吵嘴来!让他看着,一一验明马之肥壮,照实给价!孱羸者不得如以往那样给高价!”

王台铩羽而归。张学颜闻报,传檄驻扎辽阳的副总兵赵完,整备辽阳、沈阳等处兵马,征剿王杲。

“不准!”张学颜闻报,决然回绝道,“他没有资格与官府直接说话。”

这王杲虽有力统御建州女真各部,毕竟气力最强、职位最高,当众受此屈辱,委实咽不下这口气,鞅鞅引去,路上即叮咛部下传令集结人马,一回到部落,就率兵马调头而返,由大柞口突入,马踏东州,掠去人丁一百九十四口。辽东巡抚张学颜闻报大怒,传檄总兵李成梁敏捷来见。

“江陵言中枢有大布局,自当从命大布局。”杨博道,“只是这王杲委实太放肆,老是要给他些经验才好。”

“来来来!”夏汝翼举盏道,“诸位远道前来给朝廷贡马,辛苦啦!本官慰劳诸位!”

“请李帅知无不言!”张学颜诚心肠说。

“抚台,末将是武人,本不该置喙。但末将乃辽人,在此摸爬滚打四十年,对夷情还算熟谙。故愿向抚台进一言,不知当否?”李成梁拱手道。他四十余岁年纪,身材不高,皮肤乌黑,小眼睛。先祖乃朝鲜人,国朝永乐年间度过鸭绿江移至铁岭,世代参军,李成梁投入军旅也超越了三十年,去岁升任辽东镇总兵。

王杲不起家,把本身盏中的酒倒在碗里,又夺过邻座两个小酋长的酒,也倒在碗里,端起来一饮而尽,抹嘴道:“这么喝着,才他娘的过瘾嘛!”说着,拿起碗在桌子上“嗵嗵”撴了几下,“拿酒来,给老子倒满!”

辽东边外,除西、北面对鞑靼右翼外,另有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与东海女真三部,环东、北边而居。早在成祖时,制止女真诸部入京上贡,而代之以开马市,各部以贡马入市,朝廷给价并抚赏。分歧城堡的马市,对女真分歧的部落。抚顺城东的马市,专待居于抚顺关以东的建州女真,每月开市二次﹐别离为月朔至初五﹑十六至二十。

张学颜有干才,又被破格拔擢,遂慨然有吞胡之志。他履任不久,高拱即题请整饬边备,皇高低勑各边督抚遵行。练习兵马,务皆精干;哨探虏情,务得真确;调遣应援,务中机宜,必做到有备无患。张学颜遵行惟谨,经画精密,号令明肃,总兵李成梁对他畏敬有加。

“抚台!”李成梁顺着本身的思路说,“建彝与鞑虏分歧,早就归附咱了,建州三卫虽是用的他们的人,可都是朝廷发的话。他们内部早打成一锅粥了,海西、建州、东海三部之间互撕,三部内各枝相互火拼不竭,末将看,我不必费七拔力征剿,以夷制夷就行啦!”

“请讲!”张学颜道。

“大司马,你有何高见?”高拱问杨博。

温纯拿过奏本一看,只见上写着:“于王杲宜行宣谕,令归还掠去人丁,准其入市通贡,仍厚加抚赏,如执迷不顺,则闭关绝市,集结重兵,相机剿杀。”他把奏本一摔,“哼”地一声,气鼓鼓道:“的确不成话!王杲这厮自嘉靖三十六年偷袭抚顺,杀死守备彭文洙;嘉靖四十一年辽镇副总兵黑春统军剿之,被王杲设伏活捉后磔死。真是骇人听闻!近几年,辽镇批示王国柱、陈其孚等数十人,都前后死于王杲刀下,可谓视杀汉官如艾草芥!现在又来挑衅,辽抚号称得人,辽镇气象为之一新,既如此,对王杲这厮,岂可姑息之?!”

正在与王杲胶葛期间,土蛮汗差脱脱台吉来谒,上表求封。张学颜遂密令开原兵备道,暗中晓谕王台,王杲此番再请,不成回绝。他要把精力用于对于土蛮汗上,一面依例向朝廷奏请土蛮汗请封事,一面调兵遣将,谨防土蛮汗大肆进犯。

“李帅,建彝王杲桀骜不驯,入马市傲慢无礼,马市官抑之,竟又怀忿扰乱,掠我群众。今必大兵征剿,灭此蟊贼!”张学颜恨恨然道,“你这就集结人马,亲率雄师征剿!”

七月尾的辽东,却已寒意渐浓。高尔山下的抚顺城,草黄叶枯,一派萧杀,远了望去,东门楼匾额上成祖天子谕赐“抚绥边陲,顺导夷民”八个鎏金大字,清楚可见。这几天,抚顺城东不远处的一个偌大的土堡,人头攒动,热烈不凡。远近的百姓都晓得,这是马市开市的日子。

自隆庆元年起,总兵驻广宁,只要夏季方移驻东宁卫,与巡抚同城。李成梁在广宁镇府接到檄文,当即起家,星夜赶到辽阳,次日一早就参谒张学颜。

建州各枝酋长闻听抚顺关紧闭,不准进入互市,怨声四起;又闻雄师即将征剿建州右卫,遂纷繁找到王杲,要他向官府讨情。王杲无法,忙叩关请罪,乞请入关交还人丁。

马市土堡入口狭长,入市者需列队鱼贯而入。在入口处,设有提督马市公署,新上任的沿江台备御将军夏汝翼端坐在抚夷厅,建州右卫都督王杲,率各部酋长顺次进至堂上,贡土产。只见王杲昂头挺胸进堂,也不见礼,却大声道:“快拿酒来,大寒天的,先喝几盅暖暖身子!”夏汝翼脸一沉,并不睬会他,待拜见毕,方依例宴请王杲及所部各酋长。

张学颜沉吟半晌:“土蛮见俺答受封,大受刺激,似有以战促贡之势,当更加防备!”

张居正撇了撇嘴,但他不与温纯粹面争辩,而是对着高拱道:“玄翁,目今西虏臣伏,东虏以战索封,何其放肆!如何应对,乃大计谋。但不管如何,辽东劲敌乃东虏,对建彝,仍当皋牢。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成因偶发小事打乱大布局!”

张学颜点头:“不错,此乃驭御建彝方略:分其枝,离其势,以贻国朝之安。”

“嗯,李帅言之有理!”张学颜点头道,“目下土蛮以战求封,要尽力对于,对建彝行以夷制夷之策为上!不过,此事非督抚可擅做主张,待我奏明朝廷方可。”

张学颜接到谕旨﹐略感不测。但既然封闭马市觉得奖惩是谕旨明示的,他不敢不遵,当即传檄清河守备,封闭抚顺马市;传檄开原兵备道,命其亲往海西寨,宣谕王台勒令王杲交还掠去人丁。

李成梁又道:“目下建彝三部,海西最强,王台还能皋牢住内部各枝;建州王杲也就那么回事,内部也不听他的,不劳王师征剿,也翻不起大浪来!末将有一计,敢请抚台俯纳。”

张学颜自抚辽以来,就军政、民生接连上疏,统统修险隘、开屯田、理盐法、造火器、置阵车、申驻守、驰禁例等等,高拱无不照单全收,乃至为辽东减税的要求,也颁旨允准。但是,收到张学颜对王杲先抚后剿的奏本,却迟疑问决,遂召兵部尚书杨博、兵科都给事中温纯到阁来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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