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渔阳鼙鼓动地来（八）
“……于各镇设转运使，专司粮饷，不受节度使节制；州县民政，节度使无权统领；以三年为期，于春季大阅各镇兵马，抽精干者编入禁军；各镇节度使任职不得逾五年，任期满，或赴长安、或转任它镇；设讲武堂，广招武举，散入各镇任监军，千卒之营皆须有之，监军常日教诲士卒忠君之道、战则密报军中意向……”高贵越看越惊，不觉已汗流浃背：“此乃何人所奏？”
“哈哈！”段荼罗仰天狂笑：“裴郎已阔别长安，某再无牵挂。至于王忠嗣被谁害死的，我一清二楚，可恰好不奉告你们。”
两边在少华山中又周旋五六日，闻喜堂军人死伤殆尽，孤身一人的段荼罗被团团围住。
“一派胡言，汝前去光德坊，本就是受命灭口。若非你滥杀王东主父子，师父怎会百念俱灰、重伤而死！”苏十三娘站在段荼罗毒针射程外，缓缓抽出龙泉：“本日吾要用师父的佩剑清理流派！”
“你若束手就擒，道明暗害忠嗣大帅之人和裴诚身在那边，我包管给你个痛快。”苏十三娘长剑遥指段荼罗。
“我只是杀了王元宝和他碍事的儿子，却未曾弑师！”段荼罗辩论道：“实在若师父能救王东主出去，我本不筹算脱手。可安西军阵封住缧绁大门，吾只能斩杀王元宝，以救师门于水火。”
“为确保出剑敏捷、反应矫捷，她右手从不戴手套，故射出长针的同时皮肤感染剧毒。”苏十三娘探了探段荼罗的鼻息，确认她已身亡：“从未想到她恨我如此之深……”
“请高掌书记一观。”裴诚面若古井。
“可惜她死也不肯说出暗害大帅的真凶。”李晟时候不忘清查王忠嗣暴毙身亡的本相。
十月少华风似刀，马呼白气缩寒毛。
段荼罗刚跃起半尺，阿史那雯霞的连弩、范秋娘的长箭接连射出，她在半空中蓦地平身前蹿，避开三枚弩矢的同时左手探腰、长剑脱手而出。
“恶贼，我要为师父报仇！”范秋娘一箭射去，却被段荼罗挥剑磕飞。
“多谢你神机奇谋，挽救南诏。为助你安然到达，我志愿以身作饵。若你此行真能保南诏再不受侵凌，我死而无憾……”临死之前，她恍忽瞧见裴诚弃舟换马，安然到达目标地。
“苏十三娘，你用经心机兼并师父的宠嬖，我恨你恨到牙痒痒，才不会接管你的怜悯！”段荼罗俄然暴跳而起：“我要将你们全数杀死！”
“别挣扎了，投降吧！”苏十三娘谨慎翼翼上前。
“据宫中动静，贤人非常意动，赞叹此疏可解内轻外重之忧，抵得上十万精兵。冬至大朝会时贤人将正式颁诏，分四方节镇之权。杨国忠听到风声，日日在贵妃娘子面前构陷郡王，高翁已派内侍少监边令诚前来刺探……”裴诚的话虚真假实。
“且慢！”卫伯玉急道：“先问她裴诚藏在那边？”
心对劲足的边令诚对高贵非常对劲，放下架子与其称兄道弟，对高贵的扣问知无不言。而当高贵提出安禄山成心在冬至大朝会前进献三千匹辽东骏马时，边令诚当即提笔写奏章，飞报长安，恳请贤人恩准。
早有防备的高贵除了存候禄山亲身出面宴请边令诚，还暗中送了代价三十万贯的金银珠宝和十名契丹少女，才将贪得无厌的边令诚喂饱。
“高掌书记，明人不说暗话，冬至大朝会将近，中间觉得东平郡王还能执掌范阳多久？”裴诚浑不在乎高贵的讽刺。
长箭脱弦、弩矢出匣。
“裴郎？”苏十三娘一愣，旋即啐道：“难怪你欺师灭祖，本来喝了裴诚的迷魂汤。”
“可某传闻裴东主与东宫来往密切……”
折损了近二十人后，按耐不住的段荼罗终究冲到阵前，用长剑和毒针击杀数名素叶镖师，为闻喜堂军人争夺了撤退时候，素叶镖师则穷追不舍。
“某与王霨有杀父之仇，不过借东宫之力罢了。”
待裴诚走后，高贵嘲笑道：“裴家家主之位？哼，汝冒天下之大不韪，鼓励节帅起兵，所图岂是戋戋一家主之位，恐是背后之人焦急借节帅之手掀桌子吧。不过，尔等行动，正合某意……”
苏十三娘侧身一跳，听声辨位遁藏星移电掣的利刃同时，一弯飞刀脱手而出。电光火石间，段荼罗戴着薄山羊皮手套的左手被乌黑的长箭穿透，腰间针筒也被飞刀射落。
“不必再言，某意已决，不送！”神采乌青的高贵打断裴诚，拱手送客。
“死不改过！假装掷剑伤人，实在是袒护右手毒针，雕虫小技罢了。”苏十三娘长剑飞旋，舞出一团残暴光影，将毒针搅飞。
“河西何曾与范阳同心？再说，一门三节帅又如何，能抵得过杨氏姐妹香艳非常的枕头风？杨国忠在剑南一败再败，折损十万兵马，可曾遭到涓滴奖惩？庆宗节帅不过误伤几个平头百姓，却遭各式热诚。”裴诚上身倾斜，逼近高贵：“何况，高掌书记天纵英才，莫非就甘心在边镇冷静无闻度过余生？”
段荼罗葬身少华山之时，千里以外的幽州城北风凛冽、寒意已浓。
“以多胜少，算甚么本领，不然吾定能杀了你……” 满腹痛恨的段荼罗话尚未说完就寂然倒地。
“哼，我们南诏后代敢爱敢恨，才不像你们扭扭捏捏。裴郎的好，你们永久也不会懂。”
“另有忠嗣大帅为何死于见血封喉？”李晟弥补道。
翌日，苏十三娘和范秋娘循着阿史那雯霞留下的标记，终究赶到。令王霨微感不测的是，卫伯玉竟带了一个队的安西牙兵前来助阵。
幽燕朔风吹，万里尽黄云。
“吉温所图呢？”
“密折抄本呢？”高贵伸出右手，故作不屑状：“吉温为人夸大，多言过实在。”
“河东裴家家主之位！”裴诚毫不粉饰眼眸中炽热的欲望：“当今家主已然老朽，族中长老皆鼠目寸光、妄图安闲之辈，看不清天下局势，竟为摇摇欲坠的李亨获咎安节帅。某虽鄙人，却望借郡王龙威重整裴家。”
“死！”鱼跃而起的段荼罗右手一挥，一枚毒针激射而出，直扑苏十三娘面门。
边令诚分开幽州时，已是十一月上旬，幽州大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安禄山还未收到贤人准其进献战马的圣旨，但他已派田乾真打着本身的灯号，带领三千名假扮成马夫的曳落河精骑，一人双马，挥师南下，直扑潼关而去；河东节度副使、知留后事安庆宗则暗中调兵遣将，悄无声气包抄了歌舞升平的北都太原。河东节度使的衙署皆在太原城内，然太原乃大唐龙兴之地，定为北都，设府驻军，并不受河东节度使统领。
“师父偏疼你，那是因为汝有过人之处。段荼罗气度狭小，十三娘何必与她普通见地。”范秋娘出言安慰。
“吉中丞不敢苛求摆布相之位，唯求来日进政事堂罢了。”
“十三娘，你有掌控活捉她吗？”王勇拉住老婆，低声扣问：“不可就用弓弩直接射杀。”
“不过毒针费事些，有秋娘长弓互助，她当无机遇发射。”苏十三娘目视段荼罗左手，范秋娘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安家一门三节帅，如日中天，不劳裴东主操心。”
“天然是名动京师的霨郎君。”裴诚轻笑道：“北庭大家皆知，此子生而宿慧、如通鬼神。东平郡王早领教过，想来不必某多言。”
从未去过剑南的王勇当机立断，请王霨受权李晟批示素叶镖师。获得王霨答应后，李晟充分操纵己方在设备上的上风，先借望远镜之能力，让王勇和数名箭术高超的镖师用强弓定点断根掉摆夷军人；再派二十名身披重铠的素叶镖师手持圆盾、连弩，冲到闻喜堂军人阵前爆射；最后出动以王勇为首的二十名轻骑，在狭小的山道中直捣敌阵。阿史那雯霞则紧盯段荼罗，防备她用毒针伤人。
数今后，趾高气扬的边令诚行抵幽州，奉旨将珍果赐给安禄山后，并不急于分开，接连两日都在幽州城表里闲逛。
忆起远赴庭州诛杀程千里时对裴诚的防备疏离，即将灭亡的段荼罗哑然发笑；想到两人在剑南遁藏追杀的风雨同舟，眼神涣散的她甘之如饴；念及为抵抗剑南军并肩作战，肌肉生硬的段荼罗脸上凝固着幸运的笑容。
“实在已经很清楚了，只是不知他为何要下毒手……”王霨幽幽长叹：“因某出身之故，迟误诸位好久，实在忸捏。间隔冬至大朝会只剩二十余日，清算结束后我们直接回长安，将家母安设在西郊庄园，然后集合间神对于杨国忠，再在大朝会上清算安禄山！”
“那贤人……”高贵的呼吸愈焦炙促。
范阳节度使官衙内，身裹貂裘的范阳掌书记高贵一目十行读完吉温的密信，抬眼打量着面前的青年郎君，冷冷道：“北庭副都护程千里身后，裴东主就销声匿迹，本日如何得闲来幽州？”
“那裴东主求的又是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