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蓝田玉碎将星陨（五）
令王霨颇感欣喜的是，虽有很多安西牙兵死于偷袭，素叶军并未发明高仙芝、封常清和卫伯玉的尸身。
“节帅，方才……”血染铁甲、伤痕累累的卫伯玉仍然对封常清毕恭毕敬。
“诺！”卫伯玉见封常清神采焦心，不顾浑身疼痛，上马就走。
“诺！”封常清双眼噙泪，慨然领命。
“节帅，为今之计，上策应收拢兵马前去大明宫勤王，揭露太子奸计；中策可退至长安西郊，随机应变。”
策马何纷繁，捐躯抗豺虎。
叛军攻陷东都、陕州后，潼关外战事连连，蓝田、武关一线则风平浪静。奇特的是，叛军明显已尾随武关运粮队混入京畿、奇袭华州，蓝田关守军不但毫无察举，倒映常燃起安然火。
“李定邦背叛，武关天然不保，蓝田关已成直面叛军的关隘。陕州与武关有山道相通，曳落河定是走武关道混在运粮队中潜入京畿。”高仙芝当即明悟：“不料席元庆如此眼拙，幸亏蓝田关安然火未熄。不过曳落河奇袭华州到手后迅疾拜别，十之八九会重回蓝田关，与关东的敌军夹攻席元庆。只是曳落河为何如此大费周折……”
令高仙芝大为懊丧的是，他们刚过蓝田县城，就迎头碰上在数十名流卒保护下仓惶向西逃窜的鱼朝恩。
“谋剌思翰！他几次拜见盛王看来另有所图。”封常清已猜出其间关窍。
“哎……”封常清长叹一声，不再辩论。
“止！”王霨满腹疑云：“于阗国王尉迟胜是哥舒翰的表弟、高云舟的娘舅，素有忠勇之名，岂会弃关先逃？且其军容听起来非常划一，并无败相，真是怪哉，莫非是叛军乔装的……”
“盛王不死，太子的东宫之位难保。”高仙芝心若明镜。
“何出此言？”高仙芝蹙眉奇道。
“叛军兵马过万，只是某急于谒见枢密使，实不知敌军行至那边。”鱼朝恩毫无愧色。
“四千曳落河杀进华州，如何能够……”高仙芝收拢溃兵之际，封常清凝眉苦思：“一个时候前，云舟郎君密报潼关安然无恙，席元庆也称蓝田关统统如常，蒲津渡方向毫无变故，叛军如何能从天而降……武关运粮队……武关……河中……”
一击到手，敌骑转而猛攻安西军，封常清见势不妙，急命牙兵退入坊内与敌巷战，制止与数量占优的敌骑对冲。高仙芝则亲身竖起副元帅大纛，调集城表里各处残兵重整旗鼓，与敌死战。
王霨弄不清火线是敌是友之时，长安东南七十余里外的蓝田县北，高仙芝和封常清带着千余名华州残兵行色仓促，马不断蹄向南急行。
好笑的是，鱼朝恩见地太浅、眼力也差，他底子没摸清盛王的爱好及元帅行营内的格式就冒然求见，成果因送李仁之的礼品太差，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悻悻分开。
未初时分（下午17点多），看似壁垒森严的华州行营突遭武关运粮队奇袭，与行营一街之隔高仙芝正要率军前去援救，城池西门轰然敞开，数千马队如潮涌入，或骑射或挥槊、或刀劈或斧砍，杀得飞龙禁军措手不及。
因担忧潼关战况，王霨并未逗留太久，只留下刀盾兵、弓箭手各二百驻守华州、清理疆场，就率主力向东疾行。因担忧突遇叛军，素叶军的标兵洒的极远。
“封二，匈奴未灭，何故家为。”高仙芝毫不踌躇打断封常清的干脆：“云舟在潼关有于阗兵马相护，且汝已派卫伯玉前去策应，当无忧矣；云帆、云溪虽幼，宅中留有三十多名牙兵，足可保他们母子撤离。当务之急，是敏捷声援蓝田关，堵住叛军进入京畿的通道，不然大唐危矣！汝领兵之能某当然信得过，可你眼下无官无职，如何号令新败之兵奋勇一战？”
为确保尽快掌控周边意向，封常清与席元庆常用飞鸽联络。华州大营遇袭时，城中信鸽或死于烽火、或趁乱逃离，高仙芝没法联络上席元庆，只能亲身带兵前去看个究竟。一起行来，高仙芝悄悄期盼蓝田守军能尽早发明叛军诡计，不然结果不堪假想。
“可爱……”封常清转头瞄了眼千余华州残兵，苦思如何御敌。
“曳落河！？”陕州之战，田乾真麾下的三千曳落河给封常清留下深切印象。
“以卫别将之武勇，当可护得高枢密、封节帅全面。”王霨命部下细心察看，但偷袭者简朴打扫过疆场，素叶军只找到百余辆插着武关防备使旗号的粮车，别无所获。
悍勇无双的卫伯玉试图带队打击，救出盛王。无法安西牙兵只要四百余骑，还未穿透曳落河的阵列，李琦就惨死在运粮队刀下，平卢牙兵丢盔弃甲、四散而逃，本就居于下风的飞龙禁军士气大沮，几乎土崩崩溃。
“估计李定邦开出的前提就是要叛军助其狙杀盛王殿下。”封常清的思路愈发清楚：“某不肯定此穷凶极恶之举是李定邦本身的主张还是阿史那旸的运营，但太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东方稀有千兵马靠近！”间隔潼关另有七十余里时，火线传来标兵的惊呼，王霨赶快当场布阵设伏，筹办先摸索一下叛军前锋的成色，再决定持续东进还是退守华州。
“高枢密使，一个多时候前忽有大队叛军偷袭蓝田关。敌军用石砲和猛油火攻破关隘，席副使力战而亡，某见事不谐，欲赴华州求援，不料枢密使亲身领兵前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鱼朝恩眼中偷偷闪过几丝滑头。
“之后果担忧伤害长安军民士气，节帅家眷皆在宣阳坊。某若没猜错，偷袭华州定是东宫做的手脚，城中现在恐已生变。”封常清忍不住再次劝道：“节帅身为枢密使兼天下兵马副元帅，应以勤王护驾为重，蓝田关交由某就是了……”
高仙芝对伴同席元庆进京勤王的鱼朝恩非常鄙夷，他本觉得世上再无内侍能比边令诚更贪财，孰料鱼朝恩不但贪婪，还极其无耻，甫抵京畿就带着从河中、安西收刮来的财帛献媚于盛王。
“果然？”高仙芝假装不经意一瞥，确未看到任何一名河中将佐：“可李定邦从将来过华州……”
当日杨国忠力荐李定邦担负武关防备使，高仙芝和封常清觉得李定邦贪求军功，并未多想。但为确保华州侧翼节制在安西军手中，他们建言盛王派行事慎重的席元庆出镇蓝田，安西监军鱼朝恩则一同前去。
“蓝田！”高仙芝转向南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一字一句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城中百姓亦有死伤，幸亏他们并非偷袭者的目标；王忠嗣遗孀柳夫人、宗子王。震及华州名将郭子仪的族人也遭到些惊扰，不过危乱之际，王霨实在得空去探视他们。
安西牙兵依托坊墙楼宇，以捐躯二百余人的惨烈代价，死死抵住敌骑风狂雨骤的打击。约莫是三鼓而竭的原因，久攻不下的偷袭兵马抛下千余火把，将华州行营扑灭后如风撤离，安西军则被烈焰逼得出城遁藏。
庭州砲正欲发射猛油火弹时，阵前观敌的李晟蓦地喊道：“霨郎君，观其旗号，火线似是于阗勤王军。”
“卫别将，劳烦你速带十名弟兄去潼关一趟，悄悄找云舟郎君，然后陪他回长安，照顾高节帅的家眷。”寒毛卓竖的封常清认识到长安城中狂澜将起。
蓝田关位于蓝田县城东十余里外的崇山峻岭中，它与武关如同两道巨闸，紧紧节制着京畿联通南阳、江淮的通道。蓝田关名誉不如潼关、险要不如武关，但它倒是拱卫长安东南的最后一道防地，一旦蓝田关失守，叛军不但能够杀入一马平地的京畿，还能堵截江淮粮饷运送长安的主通道。
雪上加霜的是，飞龙军中竟有敌军内应，他们暗放暗箭偷袭同僚，令本有一战之力的飞龙禁军堕入混乱。
高仙芝夙来看不惯眼妙手低、目中无人的李仁之，唯有此事，他感觉李仁之做的极佳。封常清则担忧蒙受热诚的鱼朝恩图谋抨击，叮咛席元庆暗中监督。
一念至此，封常清拖着怠倦的身躯细细检察集合而来的残兵：“本来如此……”
“率残兵赴蓝田关，调集四周驻军，决死一战，抵抗叛军。”封常清仿佛早推测高仙芝会有此问。
“节帅，武关危矣、蓝田关危矣、长安危矣！”面上神采如常的封常清渐渐踱至高仙芝身边。
哀兵夜行疾，山枭惊飞起。
“蓝田关也丢了？！敌军有多少人马？间隔此地多远？”封常清吼道。
“李定邦内勾东宫、外联叛军，是攻击华州的首恶。某本觉得运粮队乃曳落河乔装，然方才遇袭之时，驻守华州的飞龙军内哄不休。现在点检兵马，选自河中的飞龙禁军兵将全无踪迹，莫非他们刚好都战死了？某不信有如此偶合。”
“下策呢？”高仙芝对上、中两策不置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