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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人之将死言不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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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泪纵横的李林甫挣扎着试图起家,可他枯瘦如柴的双臂中再也挤不出涓滴力量。王霨毫不踌躇伸手将之扶起,李仁之见状,仓猝冲过来搀住祖父的胳膊。

“夏虫不成语于冰,井蛙不成语于海。相国私心治国,自不知何为公道民气。”王霨斥责道:“只是某不知,明显王忠嗣大帅已得宠,相国却还痛下杀手。”

“相国可需雪莲丸?”王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多谢霨郎君!”李仁之不料王霨一口承诺,心中反有点忐忑。

“强词夺理,岂是正论。”王霨冷哼道:“石堡之战,千百年后青史自有公论。”

王霨还未揣摩清楚李林甫的意义,只见李仁之排闼而入,既惊且喜道:“祖父,陛下……陛下……和高翁已到前院。”

“放粮……”李林甫斑斑点点、沟壑纵横的脸上闪现出略带讽刺的神情。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等鲜于向和吉温的奏章传开后,王霨已猜想到,放火燃烧盛王粮仓和劫杀运粮队的并非南诏军人,而应是杨国忠麾下的剑南军士卒。不然京兆府怎会对如此范围的南诏军人潜入京畿毫无发觉?吉温进犯李林甫的奏章除非提早备好,又怎会呈现得如此及时?而鲜于向和吉温两人,均与杨国忠连累甚深。

“民气苦不敷。”李林甫狠恶咳嗽数声,全部胸腔如同一面褴褛不堪的羯鼓:“再说,雪莲丸确能压抑痰湿之症。”

二十八日中午,金城坊王霨宅中迎来一名不速之客,浑身泥水、衣冠不整的李仁之低下傲岸的头颅,跪在王霨面前替祖父祈求雪莲丸。

“莫非韦坚与皇甫惟明有谋逆之举?”王霨不料李林甫说出如此惊天秘辛。

“王忠嗣的冤魂?”李林甫神情一滞,俄而枯笑道:“本来令霨郎君高山仰止的英豪是王忠嗣阿谁陈腐之徒。明显只要不吝代价攻取石堡就能封王拜相,他恰好要逆贤人之心而为,导致身故族凋、后代沉湎。他自发得能挽救麾下士卒,可他们毕竟还是化为赤岭山径上的数万骸骨,成为哥舒翰一鸣惊人的垫脚石。”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民气。霨郎君既已挽弓进猎场,就别期望双手明净。”李林甫对王霨的话嗤之以鼻。

王霨本筹算第二天去北庭进奏院伶仃找苏十三娘聊聊,可盛王庄园和快意居粮仓接连起火的动静使得他得空脱身。

王霨见一贯眼高于顶的李仁之跪在泥地中顿首连连,心有不忍:“仁之郎君请起,雪莲丸某手里另有,不过可否救相国之命,某不敢包管。恰好吾有事向李相请教,某便陪仁之郎君走一遭。”

“青史留名虚无缥缈,智者所重唯身前繁华与子孙延绵耳。”

李林甫寝室外走廊,高力士凝眉问道:“霨郎君为安在此?”

“宫廷诡计?”王霨懵懵懂懂。

王霨扫了眼扼守李府各处的飞龙禁军和龙武军士卒,无法道:“李仁之上门哭求雪莲丸,某不忍坐视不管。”

“相国,盛王粮仓被焚,素叶居的存粮也即将见底,还请相国奏请贤人尽快开仓放粮,以免京畿哀鸿衣食无下落,不然一旦激起民变,结果不堪假想。”王霨偶然再与李林甫在口舌上争锋,他更担忧赈灾不力激发社会动乱。

踏入香气浓烈、灯烛摇摆的卧房,王霨最早嗅到的倒是掩蔽在熏香之下的药味和行姑息木的老者披收回的腐臭、式微之气。

“尔等都下去!”李林甫枯瘦如柴的手有气有力挥了挥,表示奉养在侧的后代和丫环退下。

王霨暗里别离扣问过崔夫人和王勇辩论的启事,崔夫人笑道,世上哪有不吵架的伉俪;王勇则含含混糊,不肯细说本源……

“若非相国与武惠妃联手挑起三庶人案,当今太子底子没有入住东宫的机遇。相国弄巧成拙,担忧太子即位后家属不保,故鸡蛋里挑骨头,大肆打压东宫,逼得他战战兢兢、结党自保。而以相国之心计,天然会在贤人面前煽风燃烧、教唆是非。”王霨并不喜好阴狠刻薄的李亨,但他更没法容忍李林甫倒置因果的说辞。

一头雾水的王霨正揣摩是否让能言善辩的阿伊腾格娜出来劝劝,闻讯赶到的崔夫人分开世人,单独进入王勇与苏十三娘起居的小院。

“既然霨郎君认定老夫是恶人,某也懒得辩白甚么。自古好人难当,老夫不过想多布施点哀鸿,不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吗。”李林甫神情傲然,浑浊的眸子中仍然涌动着俾睨天下的虎威。

“莫非不是李相病危之故?”

“天宝乱世如李林甫的身躯普通,常日为金紫装点,看上去富丽非常。可一场洪灾下来,全部乱世就若雨后残荷,本相毕露。”王霨胸中有感而发。

“仁之郎君,别瞎揣摩。某与李相虽非同道中人,但落井下石之事吾不屑为之。”

“为了尽快返京接任右相,杨国忠竟罔顾灾情,用偷藏的猛油火燃烧粮仓,实在可爱!”王霨对杨国忠此举恨之入骨:“若非苏十三娘与王勇产生吵嘴,或还来得及禁止剑南士卒。”

“赈灾……”高力士四下瞄了几眼,将王霨拉到身边私语道:“霨郎君可知,圣报酬何屈尊冒雨来李府?”

此时王霨正因王勇和苏十三娘佳耦产生吵嘴心烦意乱。昨日下午,裙衫湿透的苏十三娘甫回宅中,就关起门咣咣铛铛痛斥王勇。紧随厥后的阿史那雯霞见师父肝火中烧,待在院外不敢出来劝架。

“小子失算,未推测李相行事如此不周到,竟然太阿倒持,将偌大把柄送入仇敌之手。”王霨不欲提苏十三娘之事。

“相国助盛王赈灾,意在东宫储位,太子岂会坐视不睬?”王霨淡淡讽刺道。

“探病是给外人看的,贤人御驾来此,是因太仓和渭桥仓存粮不敷,难以对付灾情,故找李相商讨对策。”高力士叮咛道:“此事极其奥妙,霨郎君切不成别传。”

彻日盆翻天井潢,回澜谁障百川狂。

好久以后,两眼通红的苏十三娘抱着女儿乘车分开,阿史那雯霞赶快带四名素叶镖师尾随厥后。临行前,苏十三娘打量一圈世人,谛视王霨很久才肃拜道:“霨郎君,据公孙大娘言,王忠嗣大帅被贬汉阳、汉东两郡时,段荼罗奉东宫之命暗中庇护。她说害死大帅的凶手应是李林甫派去的,但吾仍思疑是段荼罗动的手脚。”

“霨郎君,适时东宫翅膀浩繁、文武济济,长安公众暗里称之为小天策府。”李林甫语中带刺,却未正面回应王霨的质疑。

“实在某更在乎的是长安的灾情,盛王粮仓无端被焚,单凭素叶居的存粮,最多支撑三天。高翁,还望你及时进言,尽快开仓赈灾。”

雨摇栀子悲伤白,风入罗衣贴体寒。

“霨郎君倒是看得清楚,老夫就喜好和明白人说话。东宫火烧快意居堆栈看似抛清怀疑,实在欲盖弥彰。好笑杨国忠被人操纵而不自知。”李林甫嗓音沙哑:“只是霨郎君自夸以天下为念,为何不脱手禁止。”

“霨郎君炮制此药是为禁止安禄山,而非为治老夫之病。”李林甫耻笑道。

“信不信皆由霨郎君,老夫将死之人,何必在乎?”李林甫惨笑道:“王忠嗣生性鲁直,却卷入变幻莫测的宫廷诡计,迟早是个死,辨别不过迟早。”

“李相之言,某不敢信也。”王霨吃过李林甫的亏。

“痛下杀手?老夫从未派人行刺王忠嗣。”李林甫咳嗽不止。

“不周到……”李林甫苦笑道:“霨郎君若朝阳初升,岂知日薄西山之苦楚、时不我待之火急。”

“霨郎君赤子之心,可赞可叹。”高力士对王霨此举不置批驳。

雨落六合晦、哀哀秦庭哭。

想到此处,王霨心中格登一下,忽对苏十三娘昨日的遭受有点狐疑:“公孙大娘、盛王粮仓、卫伯玉、归义坊、裴诚、快意居……”

“相国满手皆血,以己度人,天然感觉环球尔虞我诈、血污一片,早看不到天下另有至公忘我、舍己为人的贤者。”王霨反唇相讥:“不过,以相国的心性,即便瞥见了,也会欺以其方,用经心机将之绞杀。王忠嗣大帅的冤魂夜夜入梦,不知相国能睡得安稳否?”

“天山雪莲确乃摄生珍宝,小子从未有害人之心。”

“世人皆云老夫委曲韦坚和皇甫惟明,霨郎君可知两人在景龙观中暗害何事?”李林甫神采煞白:“太宗天子贤明神武,血溅玄武门亦无法。然其以武得国,令宗室子孙不安其位,宫廷争斗屡见不鲜。”

“相国,治一人之病的药易得,治天下病的药难求。雪莲丸虽无起死复生之效,对国事却有所补益,实属可贵。”王霨毫无愧色:“只是既然相国已知此药无回天之力,为何从不揭露。”

循声而来的王霨和阿伊腾格娜问阿史那雯霞产生何事,阿史那雯霞只知师父约范秋娘密谈时遇见公孙大娘,至于师父为何急火攻心,她也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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