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见微知著论治边 三
弄明白黠戛斯人与李陵间的干系后，王霨俄然想起，宿世曾看过一个帖子，说吉尔吉斯人是李陵的后嗣。当时网上争议很大，王霨也觉得帖子是信口胡编的，便一笑置之。
“嗯……”王霨沉吟道：“回纥人其国方兴、势若朝阳，名为大唐藩属，然其国力，已超突骑施汗国，远在沙陀、葛逻禄等部族之上。莫非他们想借独立行军揭示卓尔不群之职位？”
“威武可汗故意了！”王正见点头奖饰道：“那就烦请贵军为北庭军马殿后。不过，雄师出征皆有军期。此次西征，安西都护府和我军相约，统统兵马须在蒲月十五日前到达碎叶城。还望王子莫要耽搁。”
“六郎见微知著，对回纥人的心机拿捏得毫厘不爽。”王霨尚未回应杜环的阐发，但听回转到大帐内的王正见沉声说道：“方才六郎和霨儿对回纥军不肯与雄师同业的阐发可谓一语中的，而某方才见叶斛王子婉拒同业、对峙殿后时，想到的倒是一首漠北歌谣：回纥用兵，如鹰如狼，鹰啄狼扑，皆从火线。回纥马队拖在前面，名为殿后，却总让人想起捕猎的鹰狼，令人背部生寒啊！”
“莫非是回纥人？”广大的帐篷内，杜环明显比王霨沉着地多，朗声问道。
“鄙人必然将都护美意传达给父汗！”叶斛拱手称谢，进而解释道：“王都护，听闻公子酷好骑射，此次也随军出征，父汗特地遴选了一匹品相神骏的黄色果上马，赠送给小郎君。”
王霨穿越以来，本就格外存眷天宝十节度的职责和合作。听了王正见的解释后，心中更是一片敞亮。
穿越以后，王霨在碎叶大战后发明，本来在大唐还存在李陵的后嗣，令他特别欣喜。故而，在回到庭州后，王霨查阅了大量史乘、也向杜环就教了多次，终究把黠戛斯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都护客气了！”叶斛卑谦地用汉话回道：“回纥乃大唐属国，天可汗有召，是下国的幸运，又岂敢说是甚么礼品呢？北庭都护府和回纥山川相连，商贸不竭。父汗奉上戋戋鹰马，不过是为了表达对北庭军的敬意，还望都护笑纳。”
“鹰狼之属，见熊虎则遁藏、见鹿羊则捕食。当前我军兵强马壮、壁垒森严，回纥人天然不敢伏击。可若他日一旦我军败绩或兵力弱颓，回纥人岂会不从漠北扑过来？”王正见面色严峻道：“碛西之地，漠北得之可围困中原，中原得之可断漠北一臂。汉武帝之以是调派张骞凿空西域，太宗天子之以是频频发兵西进，都是为了打压漠北权势。现在回纥雄视漠北，虽恭敬服从，但其扩大之心极炽，却不得不防。朔方节度使张齐丘在木刺山可敦城编练了横塞军，其企图和我们善待黠戛斯，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斛王子连连点头：“军令如山，必不敢耽搁！”
而唐朝在西北主动进取更胜汉朝，全部中亚地区根基覆盖在大唐的文明辐射和军事影响之下。王霨信赖，唐朝数位天子孜孜不倦地开边拓疆，绝非一句简朴的“好大喜功”便能够笼统概括的，厥后必有呼应的政治、军事逻辑。
“大队马队？那里来的大队马队？”王霨仓猝奔回了军帐当中。
匈奴单于抓到李陵后，非常恭敬他的勇气和才气，将女儿嫁给他，立他为右校王，并将极北之地分封给他。李陵的先人和他们所统辖的极北之民，逐步融会为一个新的部族，延绵至今，便是黠戛斯。
“报！杜判官，回纥王子叶斛即将前来拜见王都护！一刻钟摆布就会到达大营。”正在凝神的杜环尚未坐定，又一名标兵奔驰而来，大声报导。
杜环一听，仓猝向王正见的中军大帐赶去。王霨听到回纥人来访，非常猎奇，就一溜烟地跟了畴昔。
而亲目睹到黠戛斯人后，王霨想起宿世的帖子内容，才明白并非是空穴来风。只不过，在冗长的汗青光阴中，李陵后嗣的血脉逐步被稀释了，陈腐相传的传奇也埋没在残暴的草原争斗中了……
“都护，回纥人不过派了一万兵马，从标兵营传回的动静看，雄师四周也并无其别人马埋伏，想来回纥人不会蠢到要攻击我军啊。”杜环眉头微皱，谨慎地回道。
“霨儿，你看，关中、河洛乃我大唐亲信之地。”王正见欣喜地看了王霨一眼，来到大帐中吊挂的舆图前指导江山道：“单就西北而言，关中一地北邻漠北、南近吐蕃，随时能够蒙受其威胁。故而在关中之北设朔方节度使，以制漠北；在关中之西设陇右节度使，以防吐蕃；朔方、陇右之间，设河西节度使，以居中联络朔方和陇右，并堵截漠北和吐蕃间的勾连。朔方、河西、陇右全军，可谓拱卫关中西北方的第一道防地。”
“你先下去歇息会儿。”杜环将标兵送出了营帐后，皱眉自言自语道：“商定了在弓月城南汇合，回纥人既然到了，为甚么不直接靠过来？”
他见王正见谈兴正浓，便上前问道：“父亲，那河中地的首要性安在呢？”
“小郎君，你如何看李陵投降匈奴之举呢？”王霨给阿史那霄云讲解黠戛斯源流之时，阿伊腾格娜一向悄悄地站在前面侧耳聆听。王霨讲完后，阿史那霄云仍沉浸在如此传奇中，阿伊腾格娜已问出了一个非常刁钻的题目。
“小郎君，回纥人此举为何呢？”王正见送叶斛王子出大帐后，杜环笑着考校道。
杜环点了点头，一双敞亮的眼睛仍然含着笑意望向王霨。
“回纥其志不小，当有羞与樊哙为伍之心，不肯与沙陀、黠戛斯等部混为一谈。”杜环必定了王霨的答复，却意犹未尽地盯着他。
“回纥和黠戛斯干系不睦，不欲与黠戛斯人同业吧。”王霨想了想，谨慎答道。
王霨听了杜环和王正见的阐述后，连络宿世看过的地缘政治阐发，对汉唐开辟西域的计谋企图和皋牢掣肘游牧民族的纵横手腕有了更深的认知。
王正见翻了翻回纥的礼单，笑着说道：“叶斛王子，威武可汗愿出兵互助我军，已经是最贵重的礼品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应当是！我们远远瞧了几眼，从服饰看，像是回纥人。火长命我先来通报环境。其他弟兄还在那边盯着，估计很快就会有新的动静。”标兵气喘吁吁地说道。
“有第一道防地在，关中可无西顾之忧。然漠北、吐蕃皆东西数千里之地，可从多处打击、打击此防地。是以，单凭朔方、河西、陇右全军，守多攻少，甚是被动。”王正见手指在舆图上不竭向西：“为了以攻代守，减轻第一道防地的压力，必须开辟碛西。北庭、安西两军，就是大唐向西挥出的双拳，北击漠北、南压吐蕃，使其没法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有此双拳在，朔方、河西、陇右的压力就少了很多。此可谓第二道防地。”王正见指导江山、娓娓道来。
宿世读《史记》时，王霨就非常赏识李陵之英勇、怜悯其之遭受，也特别讨厌汉武帝暮年的刚愎自用、任人唯亲。
“回纥雄踞漠北，然其东尚未超越金山一线，更未曾深切河中之地。莫非想借殿后之名，尽力勘察河中地理？”王霨试着从地缘政治角度阐发道。
“北方五里处发明大队马队！现在正在安营扎寨。”唐军标兵在杜环军帐里的高喝让王霨一惊。
卷发浓眉的叶斛王子踏进大帐时，王霨躲在杜环身后，当真打量着这位在唐史中留有浓厚一笔的回纥王子。
王正见笑了笑，捋了捋美髯道：“恭敬不如从命，还请王子转告威武可汗，北庭军铭记可汗的厚爱。”
“小郎君所言不无事理，回纥人已代替后突厥汗国，根基奄有漠北之地。但与鼎盛之时的突厥汗国比拟，其在碛西、河中之地的影响力非常微小。然自汉朝匈奴起，历代漠北雄主都对碛西存觊觎之心。想来回纥汗国经怀仁可汗和威武可汗两代人的尽力，在安定漠北的统治后，已然开端西顾河中了。”杜环点头奖饰：“是以，小郎君，我们必须强化与黠戛斯的合作，让回纥人如芒在背，不能肆意发挥。”
“启禀都护，鄙人领军出征之前，父汗曾几次嘱托：回纥各姓儿郎生性涣散、恶劣不堪，若与贵军同业，恐耽搁路程，反而不美，不若让我军为贵军讳饰殿后。如此既不迟误贵军赶路，又能让我军尽一点情意。不知都护意下如何？”
王正见面色微滞，旋即笑道：“有劳威武可汗操心了，某不知犬子恶劣之名，竟已远传到漠北，实在忸捏。敢问王子，回纥精兵何时与北庭兵马汇合？”
只见叶斛郑而重之地拜见了王正见，恭恭敬敬地献上威武可汗赠送给北庭都护府的“薄礼”，五十匹回纥骏马、十只漠北鹘鹰和呼应的鹰奴，另有一匹黄色的果上马。
“以五千步兵战八万马队，杀伤之敌远超所损，名将也！弹尽粮绝、身后无援、力竭被俘，非战之罪也！为敌所礼遇，为母国所丢弃，仍不肯挥兵南下故乡，义士也！统御有方，心胸中原，于极北之地传承汉家之文明，豪杰也！为时运所困，屈膝匈奴，又如何能损其英名呢？”王霨感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