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囊中之物】
“那人无需我们游说,秦国自有人会去。”狐偃成竹在胸。
狐偃一番话,令重耳惊出一身盗汗。
赵衰道:“秦侯为人豪放侠义,该当不是卑鄙小人。然秦国成心逐鹿中原多年,却苦于为晋、楚隔绝。此次和亲若成,他便能假晋国之道进入中原。”赵衰学士赅博,是晋国的名流。多年来重耳师从赵衰,学习治国安邦之道。现在被赵衰点破秦国的企图,重耳心中大为佩服。
公元前660年,秦成公四年。秦国探马送来秦侯病重的动静。秦侯虽有子嗣,可嬴任好德才兼备,在秦国高低声望最重。是以秦侯要嬴任好务必返国担当爵位。嬴任好只得无法告别重耳,与子禽赜一同返秦。一起上,嬴任好暗自发誓,此生不见蒲女,毫不册立中宫。
院门掩开了一道缝,一名仆人探头出来。太史赜只说是外埠来的药材估客,问府上可有人要收买。他从袖管中取出一只信封,并一点小钱交给门公,请门公转交给赵衰大夫。门公收了好处,又听对方报出赵衰的名号,不敢怠慢,一脸堆笑地请太史赜在门口稍候。
“鄙人不知公子在此打猎,多有打搅。”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心。
大夫贾佗像是被点醒了普通,道:“君上最信谶纬之术。秦国提亲,君上必问神明。下官这就去找苏太史。”说完,贾佗回身退了出去。
太史赜躬身见礼,道:“小人卖的药材,只怕浅显的医馆买不起。”
光阴如梭,不觉已到寒冬。这日席散,嬴任好与子禽赜离了重耳官邸,乘马车沿宫墙而行。忽听远处飘来一阵琴声和女子的歌声,曲调哀怨,似是有说不尽的苦闷。嬴任好晓得乐律,便命御者泊车。他顾不得砭骨北风,坐在漫天风雪中痴痴地聆听。俄然,嬴任好合着乐曲,沉吟起秦地民谣:
重耳点头道:“吾与秦侯素有来往,吾观此人是当世的枭雄。不怕别的,就怕秦国觊觎我河西之地,他日以家姐威胁。”
太史赜摆摆手,道:“秦侯成心与晋国和好,且久慕长郡主贤能淑德,实是中宫最好人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分开大郑宫,嬴絷与太史赜并肩走着。嬴絷一起低头深思,很久才开口。“太史与君上了解多年,不知君上可否承诺和亲之事?毕竟是要君上降阶求婚,老夫唯恐君上不允。”
狐偃因是重耳的娘舅,在人前最受尊敬。他先是沉默不语,等世人都说了,这才开口。“微臣看来,这亲不能结。”
两人边走边谈,互道这些年来产生的事情。转了几个回廊,赵衰将太史赜引入公子重耳的书房。重耳正伏案读着竹简,见赵衰带来个贩子模样的中年人,便放下竹简,起家来到跟前。
世人顿时静了下来,想听老大夫的高见。狐偃跪坐着,双手搁在腿上,慢条斯理地说:“秦人晓得以和亲牟利,晋人天然也晓得。君上多年来宠任骊姬、少姬,于立嗣上踌躇不决。他日君上殡天,晋国必生大乱。申生公子与长郡主为一母所生,当时便秦侯出兵互助。加上他是是君上的世子,晋侯之位怕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怎料晋侯兵伐骊戎,娶了骊姬、少姬两位夫人。晋侯宠嬖骊姬有嘉,更兼爱她的儿子奚齐。晋侯坚信占卜之术,欲改立奚齐为世子,便别离问卜于太卜郭偃与太史苏。太卜郭偃与公子申生过从甚密,太史苏平素与公子重耳交厚。两人都以卜辞不吉,劝晋侯撤销动机。无法骊姬扇得好枕边风,晋侯这才将申生、重耳等派往边塞之地,待机会成熟,改立世子。
“甚么字?”
赵衰站在太史赜身边,朝重耳偷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心,道:“晋、秦和亲,有百利无一害。重耳必不辱任务。”
重耳的侄子狐射姑是个直率人。他也不顾父亲在场,想到便说:“长郡主年过四十未嫁,诸侯早已晓得。秦侯俄然降阶求婚,只怕别有用心!”
太史赜道:“大夫不必担忧。君上是当世的明君,天然能衡量利弊。下官只是担忧晋国一定应允。”
现在提起和亲之事,勾起穆公心中旧事,不免令他黯然神伤。
“公子若想担当爵位,只能求一个字。”
再说太史赜分开官邸,赵衰等几位大夫聚在书房,对晋、秦和亲之事群情纷繁。
蒲城地处萧瑟,重耳的官邸也显得粗陋。不太重耳并不在乎,他落落风雅地请来宾登堂,只以粗茶接待。嬴任好和子禽赜晓得重耳为人磊落开阔,不耻贫贱,好不赞叹。闲谈间,嬴任好深感重耳才情兼备、礼贤下士,只恨相见太晚。嬴任好原有结拜之意,怎奈两人身份特别,只得作罢。当日饮到月上三杆,方才撤席。次日嬴任好做东,也在旅店设了粗茶淡饭接待。
未几会儿,院门重开,一名一身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高低打量了一番太史赜,道:“蒲城有两家医馆,先生何不去那边兜售?”
太史赜说:“婚聘之事,不争朝夕。我就怕晋侯不肯与秦国修好。故特来拜见公子,但愿公子能从中周旋,成了这桩美事。”
嬴絷说:“老夫多曾听闻晋侯昏庸,意欲废长立幼。晋国大夫、士卿早就怨声载道。老夫与几位大夫素有来往,我筹算派人密查他们的口风。若与我等一拍即合,则最好。若无此意,则陈以短长,请他们在晋侯跟前献策,不怕此事不成。太史与帮手重耳公子的大夫也有来往,老夫要烦劳太史走一遭,做个说客。”
赵衰先是一惊,细心再一打量,此人恰是当年与嬴任好结伴随行的子禽公子。赵衰喜出望外,回礼道:“我道此人生得面善,本来是先生。阔别多年,先生可好?秦侯可好?”
不一日,太史赜已来到蒲城。马车在官道上行驶,太史赜看着两旁风景,旧事历历在目,感到很多。进了城,太史赜不急于拜见公子重耳,先找了旅店临时安设下来。
“我这药,恰好是为晋国公子筹办的。小人鄙人,精通医理。前两日在山岗上偶见公子,就见公子印堂发黑,不出一年,必生一场大病。如果公子服用了我的草药,就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秦侯虽与我同岁,但贵为侯爵,身份尊隆。重耳的姐姐年过四十,只怕失了秦侯的身份。”
“乱!”
这首秦谣本来同琴声分歧,但经过嬴任好吟唱,却别有一番神韵。子禽赜也轻击车沿,沉醉此中。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消逝。嬴任美意犹未尽地朝琴声来的方向望去,不期恰是重耳的官邸。
次日凌晨,太史赜换了身贩子打扮,单独出了旅店,朝重耳的官邸走去。这些年,晋侯抓紧了对几位公子的监督,小小蒲城,密探却很多。凡是有人靠近重耳官邸,街上都有人会探头张望。太史赜不敢粗心,先围着官邸走了一圈,这才来到门前。
这时,子禽赜也赶了过来。世人上马,通了名姓。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恰是晋国公子重耳。重耳传闻嬴任好和子禽赜的名号,也是又惊又喜。嬴任好和子禽赜又见过晋国大夫赵衰,四人偶然打猎,早早结束,随重耳回他的官邸去了。
太史赜不敢久留,便起家告别。而后三天,他装模作样地出没于蒲城的几间药馆,胡乱买卖了些药材,方才分开蒲城。
上了山岗,嬴任好眼尖,早见火线停着一只野兔。他二话不说,张弓射箭射。就听“嗖”的一声,野兔回声中箭。嬴任好策马赶将上去。可靠近一看,只见这只野兔身上插着两支箭。合法他大惑不解时,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公子打扮的人也是手握宝雕弓,催马赶到。那人朝野兔看了一眼,又看看嬴任好,拱手道:“公子好箭法!”
“若秦侯不嫌,先生可去绛城,直接向君父下聘。”
门公刚关了房门,太史赜已经哈腰施了个大礼,道:“多日不见,赵大夫一贯可好?”
春暖花开,琴声突失。任凭嬴任好每日来回于重耳府,却再也听不到撩民气扉的琴声。嬴任好日思夜想这名女子,为她取名“蒲女”。垂垂地,嬴任好竟得了相思之病。他早忘了回归秦国,只求一见蒲女芳容。
见到重耳,太史赜从速下跪,道了名姓。传闻是太史赜,重耳也是大喜过望,一把搀起太史赜。三人分宾主坐定,重耳先叙了旧,随后才问太史赜的来意。太史赜也不拘泥,将来意一一道明。
贾佗走后,赵衰仍觉不当,道:“若不想促进婚事,还需求一人……”
赵衰又打量了一番太史赜,这才侧回身子,请他进宅。
“此处是晋国公子的府第,府中人无病无灾,也不需求你的药材。”
再说嬴任好返国后,晋国公子重耳在蒲城过了几年清净的日子。但是,重耳身边的谋士们的日子却并不安逸。他们保持了与晋国都城绛城的联络,时候留意晋侯的意向。跟着晋侯年龄渐高,继嗣显得尤其敏感。重耳虽是男嗣中的长兄,但其生母为侧室,是以只能屈居于过继给贾氏夫报酬子的申生公子以后,成了庶子。重耳为人慷慨好士,有定国安邦之才,最为各位大夫赏识。申生公子为人谦恭、谨慎,虽无大才,却也是晋侯的抱负之选。
次日,嬴任好再去重耳府上拜访。他几次想问重耳昨夜操琴者是何人,又怕失了礼节。至夜,当他再次颠末宫墙时,又听到琴声和歌声。如此来去,不觉已过了十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