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朕会保下他的嫡子和古昭仪肚子里的龙种，只要他肯安温馨静的领罪，忠义侯府或许还能持续下去。”
“哦？为何？”帝承恩挑眉。
“相爷，我现在在大靖的朝堂上讨日子度日，临阵磨枪也得有个轻重缓急啊。”任安乐眨了眨眼，小声嘀咕道。
“太子殿下？”沅水阁，帝承恩坐于桌前练字，俄然听到心雨的惊呼，眉梢一喜，搁下笔，朝门口迎去，韩烨着一身月白冠服，恰好走进。
任安乐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这两日窝在府里翻看古书，才知大靖建国实在不易，只是别史中对太祖提及过少，相爷历经两朝，可否说说太祖和太后立国时的景象？”
太后坐得笔挺，垂眼，“你应当猜到了，是十年前的一些旧事，忠义侯府如果倒了，这些事就掩不住了。”
闻声任安乐开朗的笑声，右附克日来的怠倦也一扫而空，他翻着书，‘咦’道：“安乐喜好大靖建国的汗青？”
“你的字还和小时候一样，非常锋利张扬。”韩烨笑笑，转头，将纸放到帝承恩手中，道：“你之前为侯府书阁提过字，可还记得？”
“不过，太后确切饱读诗书，陛下的发蒙之师便是太后。”右相回想过往，不免带了抹欣然。
“母后，功不抵过。”嘉宁帝打断太后，淡淡道：“朕晓得昨晚忠义侯入宫求了母后，母后如果看在当年恩德上不忍心，不如去泰山避一避，眼不见为净。”
任安乐说得合情公道，右相却神情一顿，半晌后才道：“时候过得太快，安乐本日不提，我也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当年的事了。安乐也知数十年前云夏混战，若非帝家禅让天下，云夏百姓一定会有现在的安稳承平。”
书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右相昂首，微微一怔，任安乐眼底的冷沉几近显而易见，他唤了一声：“任将军？”
太后沉默下来，她暴露怠倦的神情，低声对嘉宁帝道：“天子，我老了，朝政之事本不该插手，此事完后，我便去泰山礼佛，过几年再返来，但忠义侯府……不能动。”
“请任将军到书房。”
任安乐回过神，笑道：“不知太后竟有此赅博之识，一时有些不测，相爷勿怪。”她略一停顿，然后道：“刚才听相爷所言，帝氏一族于我大靖有大功，如果当年禅让天下的是韩家，不知现在的天下会是何种风景？”
右相抖了抖斑白的胡子，暗自感慨，这般脾气，倒很有几分当年帝盛天的影子。
“如果不走到这一步，韩家的江山又如何能坐得稳？”太前面色沉寂，突然抬眼，冰冷一片。
诗书传礼，贤德兼备，慈悲天下，短短十二字，便是云夏百姓二十几年对这位太后的传诵之言。
自嘉宁帝遇刺后，左相休赋在府，右相魏谏被嘉宁帝委以重担，重振朝堂民风，克日除了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的黄浦外，最繁忙的便是这位老丞相了。
虽入暮秋，气候却非常沉闷，帝承恩在沅水阁歇息时，向来只是踩着木屐，脚上暴露的皮肤光亮剔透。
“哈哈，你这本性子，难怪会被太子怒斥。”右相被逗得大笑，“这些书被翻得有些旧了，安乐另有那里不通的，固然问老夫便是。”
“我闲来无事写了些诗词，殿下见笑了。”帝承恩说着便要收起，韩烨拦住，拿起桌上的纸张看了起来，眉微微一动。
右相叮咛一句，在后园转了个弯，往书房走去，隔得老远便听到任安乐利落的脚步声，转头，见任安乐捧着几卷书走过来，笑着迎上前。
“伉俪如果不同心，又怎能初创大靖王朝的乱世，再者我为女子，实在对太后这般母范天下的父老心存猎奇。”任安乐挠了挠头，面上是罕见内疚。
十年时候，窜改的毕竟只是脾气，或是连那小我……？
刚从内阁议政回府，右相听闻下人来报任安乐求见，很有几分不测。跟着左相势微后，登府拜访者不知凡几，任安乐除了朝政外，极少和他暗里来往，这也是右相赞成看重任安乐的启事。
“当然是为了你……”韩烨低头，话到一半怔住。
“得相爷相教，是安乐的福分。”
他没说完，留下半句话在慈安殿，缓缓走远。
嘉宁帝神情微有不忍，叹道：“母后，但是有事瞒了儿子？”
“我听父亲说过，他入府时陛下已经识字，是太后亲身所教，陛下与太后母子豪情深厚，连笔迹也几近一模一样，只是厥后陛下位重，为防故意人以此做文章，太后已经好久未曾动过笔，也只要当年入府教过陛下的家父才晓得此事。”
慧德太后这平生，非常有些传奇。
“为了这件事，父皇还怒斥过我……”闻声帝承恩欣然的声音，韩烨眼底隐有温和。
魏谏缓缓道来，涓滴未如其别人那般对当年帝家旧事避如蛇蝎，“太祖受天之道，他与帝家主可算生得逢时，平生境遇不消多说。至于太后……贤明智达，当年王朝初立时我觉得其不过一介妇人，厥后太祖突然崩逝，新帝即位，朝政能安稳过渡，诸王之乱得以安定，虽有陛下和靖安侯的功绩，但京师稳如泰山，倒是太后之功。”
“母后，忠义侯此次犯的乃是大错，如果保了他，朕如何对满朝文武、西北将士和天下百姓交代？”
“无事，我想起另有些公事要措置，他日再来看你。”韩烨起家，仓促朝外走去。
但世人皆知，贤人之品亦难十全十美，更遑论慧德太后只是个浅显的凡人。转念一想，能活着家大族、后宫排挤中笑到最后，让独一的儿子即位为帝，稳坐慈安殿的人，平生境遇又怎会浅显。
两人一起走进书房，任安乐将一叠书放在窗边木桌上，略有些难堪，“前两日太子训我文墨不通，让我跟相爷多学学，我便寻了几本古史来向相爷就教，相爷可偶然候？”
任安乐朝外间看去，已近傍晚，她起家，朝右相到：“本日得相爷所言，受益匪浅，他日若再有疑问，定来向相爷就教。”
“太后？”任安乐想晓得太祖之事无可厚非，但太后居于深宫……
任安乐微怔，“相爷晓得……？”
他长吸一口气，倏然抬眼朝东宫深处鹄立一方的北阙阁望去，神情庞大难辨。
韩烨点头，没有多谈，氛围有些沉默，他朝桌上瞥了一眼，“这是……”
魏家乃北方驰名的儒林氏族，魏谏之父更是响彻一方，乃当世大贤，太祖亲身入府延请其为嫡子之师。
任安乐朝右相深深行了一礼，“相爷本日之义，安乐定不敢忘。”
帝承恩见他面色有异，道：“这是这些年陛下送到泰山的物件，我回京的时候，一齐带了返来。”
右相的话语格外意味深长，任安乐却听得非常明白，若真的只是和婉怯懦，那位又怎能踏着后宫骸骨，一起走到现在母范天下的职位。
但是刚才，帝承恩的脚上，底子没有一点伤痕。
说完大步拜别，也不扭捏。
“就事论事。”右相非常凝神，神情慎重起来，“太后出世北方大族郑家，自小熟知经纶，又有建安侯府的外戚之力为其护航，有此才气不敷为奇，不过……恐怕如果太祖活着，也会对太后非常不测。”
“那就好。”韩烨走进房，见房中安排尽是华贵珍惜之品，微有些惊奇。
“殿下，如何了？”帝承恩被盯得心底发憷，轻声开口。
右相眯了眯眼，笑了起来：“如果安乐另有想晓得的，固然前来，老夫知无不言。”
此时，慈安殿，嘉宁帝对着神情冷凝的太后，非常无法。
“安乐所言倒也率真，太祖和帝家主治世才气在伯仲之间，当今陛下刚硬勇猛，靖安侯温敛仁厚，如果换了帝家来坐江山，现在的大靖是甚么模样，还真说不准。”
帝承恩神采讶异，只得望着他走远。
帝梓元七岁那年在靖安侯府题字，从书房门口摔下，脚上受了伤，即便是请了宫中最好的太医，脚踝上仍然留下一道半寸的疤，为了这件事，他受嘉宁帝怒斥，在侯府照顾了帝梓元整整旬日。
任安乐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压下眼底的异色，漫不经心道：“陛下的授业之师不是相爷的父亲吗？”
“天然。”见韩烨神情温和，帝承恩更加欣喜，神情记念，“当时我还年幼，一时莽撞，在殿上面前写了‘归元阁’三个字，现在一想，也有十年了。”
右相抓了抓胡子，“听闻当年韩家老族长为宗子择嫡妻，选中郑家的蜜斯是因其知书达理，温婉和婉，贤德之名天下知，怕是太祖临至驾崩，都觉得太后的性子便是这般了。”
这笔迹很熟谙，和梓元八岁时的笔锋极其类似，但是…过了十年，早已成人的梓元如何还会是幼时笔力，全不见长。
她在大靖的名声虽不若当年的韩子安和帝盛天普通容显云夏，可数十年以后，却无人不恋慕她这平生的运道。
饶是魏谏做了几十载丞相，波折平生，也被任安乐这句惊世骇俗的话震得一愣，但也幸亏是他，右相深思半晌，竟然神来之笔来了一句。
更何况，她和帝盛天生在同一个期间，平生锋芒却未被其掩尽。
嘉宁帝开口，说完起家朝房外走去，行了几步，顿住，“母后，儿臣偶然候会想，当年若不走到这一步，现在的大靖或许……”
“老夫甚么都不晓得。”右相点头，缓缓道，“你当初承诺老夫所请亲下江南，老夫欠你一小我情。再者…老夫活了这把年龄，平生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力自夸还是有几分，你绝非奸邪之辈，既然你开了口，老夫天然会答复。”
太背工里转着的佛珠一顿，“昭仪肚子里的龙种即将临世，忠义侯府若定了谋逆罪，你让他们母子今后如安在宫中自处，更何况忠义侯当年为大靖朝也算立了汗马之功……”
韩烨猛地抬首，望着帝承恩，眼神深不见底。
慧德太后这个女人，即便是其亲子嘉宁帝，也一定能对其体味通透。
右相见任安乐一脸认衰的模样，摸着胡子笑道：“人各有长，将军善布兵法，老夫亦有所不及，不过……”他话锋一转，拿起桌上的书，坐到木椅上，“如果安乐想学些古史，老夫也当极力。”
云夏这块地盘上数千年王朝变迁，大靖立国不过数十载，史官誊写的史籍并不算多，但任安乐带来的几近尽是建国以来攥写的别史。
韩烨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暖和，这还是她住进东宫后韩烨第一次来沅水阁，帝承恩心底酸涩，行了一礼回：“得殿下顾虑，我统统安好。”
十五岁嫁与北方大族担当者韩子安为嫡妻，三十八岁登上元后之位，四十二岁以太后之尊荣养慈安殿，而后十几载，成为大靖朝最高贵的存在。
任安乐挑眉，“想不到右相对太后如此推许。”
沅水阁外，韩烨疾走的脚步顿住。
“哦？为何？”
“本日任将军如何来了？”
韩烨不敢深想，掩在袍中的手缓缓握紧。
“可住得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