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直言不讳
所谓大爷者,袁克定是也,按当时民风,袁家大少爷被简称大爷;所谓大佬者,奕劻是也,又肥又大;所谓香岩者,倒是袁世凯的干儿子段芝贵段香岩。
王英楷不说,王士珍和冯国璋低头不语,但段祺瑞却从喉咙口轻微地发作声音:“然。”
“你是说,铁宝臣?……”
“芝泉,这事你是不是过于莽撞?皇上挑了然让我们来给太后记念,你倒好,二话不说先去了袁公家。”说话的男人气度轩昂,一身笔挺的呢子戎服,锃亮的马靴,腰间挂着明晃晃的批示刀——号称“北洋之狗”的冯国璋。
“我不信!”段祺瑞腾地站起家子,“袁公之事必然是一个诡计,并且必定和皇上有关,天下哪有这么刚巧的事情?这么多军机大臣都安然无恙,偏袁公就该不利?宫里头这帮人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想想,太后驾崩之前,铁良俄然来找我,说奉太后的懿旨,调第六镇赴涞水,换第一镇拱卫。当时我就感觉不对,现在想来美满是一场诡计。”
“我不信这是他干的……他远在奉天,又是袁帅至好,如果他都能下如许的毒手,这世上没几个能够信的人了,更何况内调军机多数是明升暗降的招数,说不定……”话还没说完,门“咚咚咚”地响起来。
“差事如何安排?”
“臣替他伸谢天恩。”王英楷喜滋滋的。冯国璋略微一想便回想起来,他内弟不就是孙传芳么?倒是有些才学,只不知皇上如何晓得?
段祺瑞勉强拱手请安,冯国璋油滑:“本来是赉臣兄,甚么风把你吹来了?”他抬眼瞥去,狭小的楼道中,冯、段两人的卫兵和良弼带领的御前侍卫紧紧顶牛在一起,固然没操家伙,但氛围明显有些难堪。
两人跨步出来,除了天子和陆军部侍郎王英楷外,另有陆军部尚书铁良、陆军部侍郎荫昌、军谘使王士珍等人。冯国璋想着:还好,看来真是议事,不是找我们费事。想着便跪下叩首:“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但段祺瑞的行动较着有些古怪,他先是行了军礼,然后看了看座中的天子,又盯了一眼身边的冯国璋,前者已经跪倒了,他的膝盖才方才弯过来,神采还是一副踌躇。
“从速起来。内心头有朕便行,跪不跪倒在其次。”林广宇瞥见铁良要插话,笑着摇手制止了,后者狠狠瞪了段祺瑞一眼。
“为甚么?健忘前年过年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前年北洋六镇练成,袁世凯正处于权势顶峰,但即便如此,段祺瑞和冯国璋赴袁府拜年时,老袁还是客客气气地从速起家将这两位亲信大将扶起来;少顷,两人又给袁至公子拜年,小袁却大剌剌地坐在那边,摆摆手就算回礼了,还不如老头子客气。段祺瑞一出去就恼了,我们给他上一辈当狗也就罢了,不能还给下一辈当狗,他老头对我们倒还客气,这家伙对我们偏这么不客气。忠诚一些的冯国璋也气的不可,对这番话表示附和。现在段祺瑞旧话重提,冯国璋天然也只要苦笑。
“要对我们脱手?”段祺瑞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动机,随即摇点头又否定了。还没等他再说话,楼梯口已经涌上了一彪人马,带队的恰是良弼。
“筹办让其去新军历练,老诚恳实一步步来,可不敢仗着臣的牌头。”
“王英楷,朕传闻你有个内弟在日本士官黉舍留学,环境如何?”清楚是天子的声音。
“至于大佬……客岁的大参案就够他喝一壶了,要不是袁公帮他扳返来,他现在还能这么对劲?等着瞧吧,皇上亲政,看他这个王爷另有几天蹦哒头。华甫,你说说,一个将死之人和你拉干系,你肯么?归正我是不肯的!”段祺瑞斜躺在藤椅上,双手枕着脑袋,臂上缠着黑纱,两个鼻孔倒是一起出气。
“甭管是不是他,他必定脱不了干系;大佬不是,那桐不是,这两个还没这么蠢;张南皮和鹿老头不是,他们没那魄力;载沣也不像,他没那本事;善耆,倒是有些能够……”段祺瑞一口气报出一溜名字,咬牙切齿道,“查!必然要查!我就不信不能弄个水落石出!”
这声音不啻于好天轰隆,全场哗然,氛围极度严峻……第三次机遇 第一卷 风起青萍之末 第二十八章 直言不讳
“华甫,明天去时你反对,但你还是去了;去过以后明天你又揣摩,何必来哉?明天你完整能够不去的嘛!”回话男人的穿着和冯国璋普通模样,只是模样要瘦长的多,一双眼睛投射出精光——号称“北洋之虎”的段祺瑞。
“谁?”两人顿时警悟起来。
“回皇上的话,不是微臣夸口,内弟资质聪明,为人勤奋好学,算是略有所成。本年毕业,等过了年就该返国报效朝廷。”
“听你们两位老兄到了,皇上盼望的紧,特地让我来请,这不正赶上了……”良弼抖了抖手里的黄绫谕旨,“谕旨我就不宣了,从速跟我走吧,免得皇上等急了……”
“谢皇上!”声音倒属段祺瑞的清脆,王英楷、王士珍和荫昌表情庞大地看着他们,冯国璋瞧着段祺瑞桀骜不驯的模样便有气——你混蛋,在皇上面前也敢拿大,知不晓得死字如何写?!
“好!就冲你这句话,朕便赏他一个捷径,叮咛他用这几个月写一份练兵条陈,返国后拿给朕看。若果有高见,朕免不了留在身边重用。”
“此次诏诸位来,一是为了给太后记念;二是为了商讨练兵体制;三倒是为了袁慰亭罹难之事。”林广宇神采严厉,“外界有讹传袁慰亭罹难是朕下的毒手,别人是不是如此思疑朕不体贴,朕只想问,尔等心中是否一样思疑?”
正猜想间,良弼已出来通禀,少顷便传来声音:“宣段祺瑞、冯国璋觐见!”
“你……”冯国璋忿忿地顿脚,“袁公与我们有大恩,我和你普通同僚,你去了,我不去,像甚么样?”
“这便是了,啰嗦甚么?”
……
王商和铁良看得逼真,正欲呵叱,不料天子已经发话:“段祺瑞,你不必跪了,冯国璋也从速起来回话!”
“啊?”两人吓了一大跳,狗鼻子倒挺灵,追到这里来了?
“大人,是我。”段祺瑞翻开门,映入视线的倒是徐树诤焦心的神采,“不好了,良弼领着御前侍卫来了!”
“你七年前不跪无罪,现在不跪亦无罪,朕七年前就容得,莫非过了七年反容不得了?”当年两宫回銮,从西安返回北京时,沿途官员、将领及官兵尽皆跪下驱逐,惟段祺瑞率所部站立持枪还礼,表示最大敬意,遭很多重臣的呵叱,但他却不为所动。现在天子旧话重提,言辞间竟是赏识之意。
“段祺瑞,晓得朕为甚么准你不跪么?”
走到养心殿门口,冯国璋耳背,已听到了内里传来的声音。
“依我之见,盯着人没用,咱又不是民政部的。只要紧紧把着一条,谁上位谁就有怀疑,不见得必然是军机。”冯国璋忽地想起来,“传闻徐菊人内调军机,此事可疑。”
“不但如此,此后甲士戎装见朕,许一概不跪。”一听这话,其别人更是大吃一惊,刚才犹踌躇豫的段祺瑞此次却反而毕恭毕敬地跪下去叩首:“臣伸谢天恩。”
“可也得重视分寸。”冯国璋较着被气得够呛,“昨早晨大爷留你用饭,你推三阻四地不肯承诺;大佬说明天请你用饭,你又推说有事不便前去;香岩说给我们安排住处,你非要住旅店……你把人都获咎光了,真搞不懂你!”
“臣逾矩,请皇上恕罪。”
碧天长,路茫茫,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穷考虑。
“袁公这事我现在还感觉蹊跷。”冯国璋抬高了声音,“听内里的传言了么?宫里头在传皇上的神迹,说甚么神人襄助……香帅还写了文章,筹办诏告天下……芝泉,你信么?”
“段兄、冯兄,好久不见……”良弼拱手请安,“到了都城也不先到部里挂个号?太不敷意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