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和离
陈氏笑了笑,睨他一眼,涓滴没有与他辩论的意义,只向章寂叩首:“求公公做主。陈家对章家已是仁至义尽了,只因我这个不孝女强求,陈家不知受了多少缠累,我也不希冀将来那位朱紫得登大宝,酬谢章家的恩典时,能让陈家也沾点光,只求亲人不再为我所累。若公公要指责我无情无义,也尽管骂我吧,陈家不该接受如许的罪名……”说着说着,眼泪已经落下来了,“您放心,我也是书香之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晓得甚么是礼节廉耻,若能与相公和离,我甘心发誓毕生不二嫁,守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反正我这身材也不顶用,没法替相公生下子嗣秉承香火,就让相公另娶淑女,总强过我这废人白占着位子……”
章寂扬起拐杖就给了他一棍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冲你这话,媳妇说的就占了理,你叫我如何直得起腰来?!我没把你教好,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无耻的模样,我另有甚么脸面去见亲家?!你也不必去找知州大人了,我现在就一拐杖将你打死,你说过的话天然一笔取消・今后见了亲家,我也不至于没脸见人!”说罢又打了他几棍,棍棍都使了大力量,直接章敞打得鬼哭神嚎。
章寂点头叹道:“你是个好儿媳,没能留住你,原是我们章家无福不一会儿章敞写好了和离书,不情不肯地出来了。章寂便将方才那番话说给他听,他还想反对,被老父一拐杖打下去,只得应了,但嘴里却说:“父亲不过是为了给侄儿寻个活路罢了,却叫我受这分妻之苦。”
柳同知传闻了原委,感喟一番,就替他们将文书上了档,又劝了章敞几句,毕竟这类事传出去对名声不好,后者如果要考科举,这就是明晃晃的失德证据,但章敞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陈氏,一扭头,也对峙要和离,柳同知只好做罢了。
明鸾对父母仳离之事一无所知,到了广州后,她只歇息了一早晨,第二日便直接催着马掌柜帮手向批示副使递了帖子,那位副使非常吃惊,没想到章家竟然有人找上门去,立即就召她去私宅相见。
章敞顿脚道:“谁不准你酬谢他们了?你当我是那等知恩不图报的么?等将来我们家东山复兴了,别说一点子财帛,还他们几个功名官位又算得了甚么?!”
章寂叹了口气:“文虎正往广州茂升元去呢,能保得一命是一命。你放心,一会儿老三写完和离书出来,我就押着他陪你一道上同知衙门和百户所,将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再让老三分开。到时候,即便你仍留在我们家,也算不得我们家的人了。今后你要再嫁也好,削发也罢,都由得你去。只是三丫头年纪还轻,你若抛下她做姑子去,却叫她依托谁呢?”
“不是你的东西,你承诺个甚么劲儿?!”章寂两眼一瞪,重重地跺了一下拐杖,“你如何不承诺把柳同知家的财物送给知州大人呢?!枉你自幼熟读圣贤书,连这些粗浅的事理也不懂,连虎哥儿都晓得别人家的东西不能拿,你还不如他一个孩子明事理呢!”
至于那押送军粮的差事,明天就要解缆,就算知州再活力,临时也找不到人顶上,不会把章敞换下来的。
陈氏有些茫然地摇了点头:“我不晓得…・・・我现在乃至没脸回娘家去了,传闻城西有庵堂,也许……就到那边去削发了吧・・・・・・”
章敞一窒,甩袖道:“你不必多说了・我晓得,你是嫌弃我了,你早就想走的。现在我们家朝不保夕,不定甚么时候就叫天子一封圣旨给砍了,你这时候与我和离,便算不得章家人了・天子要砍也砍不到你头上。另有那江达生又在安南立了军功,人家至今未娶,就等着迎你过门,今后有大好出息等着你呢,你又怎会甘心守着我过贫寒日子?!”
陈氏惨笑:“我不是胡言乱语,这是至心话。自打放逐南下,我自问一向尽了为人妻、为人媳的任务,即便娘家亲人劝我分开,我也不肯答允,无他,不过是坚信女子出嫁当从一而终罢了,是以,不管你如何待我,我都忍了。但是,父母亲民气疼我,一再倾百口之力助我、布施我,不管是人力、财力、物力,都毫不怜惜,乃至扳连了叔伯兄弟们的出息,也毫无牢骚。我心中惭愧,却向来没想过要弃丈夫爱女而去,还感觉这才是我的本份。只求有朝一日上天垂怜,叫我们家人能过上安宁的日子,我再尽我所能去酬谢体贴珍惜我的亲人。”
明鸾把本身清算得整整齐齐,将本身晓得的安南与北平的环境在脑海中清算了一下,筹办了说辞,次日一早,便坐上副使派来的马车,往他家去了。
陈氏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公公?”
“父亲!”章敞闻言急了,“不可的,儿子已经承诺了・・・・・・”
章寂双眼一瞪:“给我写!你若不写,就给我滚出去,今后再不是我章家的儿子!我也不会认你!”
天气还早,章寂当即便命儿子媳妇套车,往城里去了。他们直接找的柳同知,因柳同知管着户籍之事,如果章敞伉俪和离,定要奉告柳同知传闻章敞要休妻,吓了一大跳,还想帮着劝和。章寂不等小辈们开口,便把儿子要献出陈家存粮之事说了出来,直言这批存粮对陈家意义严峻,并且早有了买家,儿子的做法是要陷陈家于不义,但他不知改过,反而还要唾骂老婆,再勉强保持这桩婚姻也没成心义了,倒不如趁两家还未成仇,早早和离的好。和离以后,章敞便不算是陈家的半子,那批粮食更是轮不到他做主。
章敞瞪着老父,浑身颤栗只是章寂积威甚重,再几拐下来,就吓得章敞吃紧跑进了静室。
章寂叹道:“现在局势不明,谁也不晓得朝廷会对我们家做甚么,你带三丫头走,或许还能给章家留一丝血脉。现在周姨娘在山上假装文虎出花,我会叫她假装孩子病重不治,又感染了三丫头,到时候报上官府,只说他们姐弟齐齐没了,再买口薄棺装殓了火化了事。”
章敞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些恼羞成怒了:“你这贱妇,说了这半天,不晓得的人还当你真受了委曲呢!我几时要你娘家人帮我来着?原是他们自个儿说要布施你的,我可没求过他们!何况当时候我们家连温饱都有题目,既然岳父岳母一片美意,难不成我还要回绝?他们清楚是为了你才做那么多事,若我回绝・便过分不近情面了,何况这一大师子,上有老・下有小,我总要为他们着想。我原是体贴长辈才接管了你娘家的帮忙,现在你竟然又嫌我们章家拖累了他们!既然你内心是这么想的,为何不早说?!”
“我就承诺了,如何?”章寂使力抽回击杖,喘着粗气道“我们章家欠陈亲家,欠你媳妇很多,既然留她下来只会让她受你这孽子折磨,倒不如放了她,让她过些安生日子。阿敞,你若另有半点知己,就把这和离书给写了,今后即便我们家遭了祸,也不至于扳连了陈家。”
章寂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还要上衙门上档子,恨不能立时就将他打个半身不遂。
“胡说甚么呢?!”章寂听得直皱眉,轻声斥道,“你是个好儿媳,好老婆,我年纪虽大了,却还没有老眼昏花,谁是谁非我还辨得清!此事原是老三错了,叫他给你陪不是。知州大人那边,若他不肯去,另有我呢,便是赔上我这张老脸,我也不能叫亲家受累!”
章寂沉吟半晌,道:“不必如此,我想以亲家慈父慈母之心,也更情愿接你归去,共享嫡亲。不如如许吧,反正老三明日就要走了,你就临时留在这里,等三丫头返来,你就带着她一起走。”
但陈氏只是低着头仿佛甚么都没瞥见似的,涓滴没有劝止的意义。
章敞涨红了脸:“父亲,本日原是陈氏猖獗在先,您不怪她也就罢了,怎的还骂起儿子来?我晓得,我们家自打南下,几年来一向靠着陈家布施,你自感觉了他们的好处,便直不起腰来,遇事便到处让步。
陈氏昂首盯着他,眼圈发红:“我只怕我的亲人等不到那一日了!四年来,我厚着脸皮,明晓得娘家人受我拖累,还不时向他们乞助,他们也未曾有过半分推托,到处为我们一家着想。为了章家,陈家有甚么没做过?银子花得象流水似的,砍头的风险也冒了,几时有过牢骚?!为着是章家姻亲,我叔伯兄弟们的宦途受阻,被迫回籍读书,也没禁止过我父亲布施亲家。现在好不轻易借着献军粮之事,陈家在官府中得了好名声,广东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大人写了荐书,向他几位同年保举我两个堂兄去做学官,眼看着陈家又有了但愿。为了回报左布政使的美意,茂升元总号承诺了要集结工十万石秋粮・年底前托付,各地分号都在尽尽力施为。德庆分号这三万石,是马贵费经心机筹措来的,只等总号那边的粮食从水路运经德庆・就要一起送去广西。而你……嘴皮子一碰,就要献上这三万石秋粮,毁了陈家辛苦策划的大计,另有脸面诘责我?!我这个不孝女儿,已经带累亲人很多,若再谦让下去,几时是个头?只怕陈家被我拖垮了・还没比及你能回报的那一天呢!”
陈氏向他磕了三个头,含泪道:“是儿媳不孝・・・・・・鸾儿还在家里,她夙来不得她父亲心疼,今后没了我,不知要如何刻苦呢,还望公公垂怜,多照顾她些。”
章敞呆了呆:“父亲您说甚么呢?!”也顾不得脸上的青肿,伸手抓住了父亲的拐杖,“您是不是气胡涂了?陈氏混闹,您怎能承诺她呢?!”
陈氏忍不住落下泪来,晓得这位白叟是在安慰本身,便又磕了个头:“媳妇晓得了,必不负公公所托。”
陈氏暴露一个讽刺的笑:“既如此,我现下说了,请相公去知州大人处收回说过的话吧。茂升元分号那三万石粮食,早已说好了要献给广州批示使司,反正都是要运到安南去的,知州大人也就不必领这个功绩了吧?”
“天然,那但是我亲孙女儿。”章寂踌躇了一下,“那你筹算如何办?难不成……要住到城里分号去?”
陈氏有些明白了:“公公是想让我把文虎也一并带走?”
章寂眼角瞥见她这模样,心中暗叹,晓得她主张已定,是不成回转的了,即便强求也没甚么好处,心中对三儿子更加气恼又多加了几分力量:“你给我进屋去,把和离誊写了,免得再拖累贤媳和亲家!”
陈氏离了柳同知家,便直接回了茂升元分号,在那边过的夜。章家父子自回自家,品级二日朝晨,章敞跟着押送军粮的步队解缆,分开了德庆,陈氏才从分号搬回章家,仍旧如常日普通做家事,对章寂也到处礼敬,只是不再称呼他为“公公”或“父亲”,而是改叫“章伯父”。章寂听了,也无可何如,只能应了。玉翟内心虽有些观点,却也不敢多说甚么。
章敞气得直顿脚:“父亲!”
可现在我们家不比以往了,且不说二哥已是官身,一旦北边……”他顿了顿,“一旦大哥接我们归去,我们就再不必仰仗陈家度日了,到时候回报一二也就是了,您怎能在儿媳妇面前忍气吞声,由着她混闹呢?!”
陈氏此言一出,世人都惊呆了。章敞起首反应过来,气得起来,手指着老婆痛骂:“你在胡言乱语些甚么?!”
章寂喘着气,等气味安稳下来,才走到陈氏面前,感喟道:“起来吧你是个好媳妇,我老头子内心清楚,是我们章家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