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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金獙扇与菟丝膏(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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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妇一走,德哥儿便双眼紧盯着盆里燃起的火光,恨恨道“我阿娘不是病死的,她……她是教人逼死的。”

德哥儿冷声哼道:“妖魅利诱民气。”她俄然转向我,非常当真地看着我:“阿心女人,上回你问起那贱妾的事儿,回家后我便留了心,细细想来,她确有诸多疑点。”

德哥儿拨弄着火盆里的灰烬,说得咬牙切齿:“我阿娘听了这事,气得说不上话来,当日夜里,她……她就吊死在了正房外头的梁上。阿娘……留了手札予我,教乐所不留身上带孝的,母孝三年,莫说教乐所,就是平凡人家纳个妾室,也是不能够的,她教我放心留在家中做我的嫡长女。”

我瞠目结舌,蹲着的身子竟一时没稳住,晃了两晃。“德哥儿,这话果然么?”

告别了秦氏,她屋里的小婢子将我送出正屋,缓慢地又阖上门,连是否失礼也顾不上了。我单独穿过园子,往前厅去行一番记念。

德哥儿不搭我话,往火盆里扔了把柏叶,过了一会儿她昂首瞧着灵堂里独一一个陪着的仆妇道:“阿心女人是来给姨娘问脉的,大热天里,怎不晓得给人上冰镇的梅浆?”

金承业见我来,也不过是仓促打了个号召,问了一句秦氏的景象,才刚道了声谢,便教人唤了去,也只得随我自便了。

在一片慌乱的内里,德哥儿沉寂地跪着,不时往火盆里添一把纸钱柏叶,我上前添了三炷香,德哥儿缓缓地抬开端来,一双眼教我唬了一跳。倘或她哭肿了眼,或因连日不睡眍?了眼,也便罢了,可她的眼睛竟无哭过的陈迹,也并无黯然失神,看起来平静得教人发慌。

我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竟不知说甚么好,重重叹道:“你父亲怎就信了那话?”

德哥儿冷冷地回道:“我骗你何为。”

气候暑热,灵堂里因停了棺木,有大量的冰块儿镇着,故灵堂里凉丝丝的,仆妇磨磨蹭蹭不肯挪动,德哥儿冲她瞪了瞪眼,她这才不情不肯地去了。

回到铺子里,我连医笥都来不及放下,便跑去后院找师父。师父正在后院的金银花花架下躲凉,手里悠然玩弄着一样金色的物件儿。

金承业的前脚一踏进灵堂,德哥儿恰刚好说完最后一个字。这是自求子殿初遇她以来,头一次见她体贴旁人,却又是如此的不应时宜,偏是在她嫡亲新丧,最需求旁人体贴的时候。

师父抬开端责备地瞥我:“大暑天里,着仓猝慌甚么,跑得一头汗,一身汗酸。”

正说着话,金承业俄然领了甚么人往灵堂来记念,德哥儿往外瞥了一眼,垂下头,缓慢地说道:“她手里的团扇有古怪,她每隔三日要人取鸟雀翅子来,过后又不见那些翅子在那边,阿心女人千万要留意了。”

“这……”我一下被问噎住了,顿了一会儿,渐渐梳理道:“先前,张家婶子说有间小庙,特别灵验,如有所求,就需求以净水、鸟雀翅子来供奉,金家小夫人央着张家婶子替她供上一回,接着那小夫人的言行咀嚼皆变了。本日我去记念金家主母,德哥儿又同我说,小夫人经常要人去备办鸟雀翅子。”

德哥儿的眼仿佛沁入了火盆里的火,面上虽还安静,声音里已掺了纤细的颤抖。“朱先生给的药极有功效,不过吃了三五日,我阿娘便垂垂好了起来。我内心欢乐,急着想让阿娘搬回正屋,便去处父亲禀告。次日父亲来园子里的配房瞧我阿娘,这还是我阿娘得病以来,他头一返来探,阿娘和我天然是欢畅的。”

我望望了灵堂外迎来送往,驰驱得一头大汗的金承业,见他仿佛并无要进灵堂的筹算,取冰镇梅浆去的仆妇又不知那边躲懒去了,灵堂里就再无旁人了,便低声向德哥儿道:“你且同我说说,是如何个回事。”

教乐所……怨不得德哥儿愤懑,连我听着也不免气恼,哪有人家将好好的女孩儿往那边头送的,如当代道,委实是穷得揭不开锅了的人家,才会将本身女儿送进教乐所换个把月的口粮钱,如何到了秦氏与金承业那边,就成了灿烂门楣的事了呢?

“说甚么是替皇上教养歌女的处所,说甚么今后是要在御前服侍的,这话拿来哄谁呢,连我都晓得,既去了那处,便再见不得天了。胡乱犒赏了甚么人做个侍妾,算是好的了,锁在宫里等白头的不知多少,哪天来了蛮夷使臣,随便就送了蛮夷去那千里万里以外的蛮地也大有人在。”

说到此处,德哥儿眼里的火几近要喷薄而出:“我那里能想到,父亲过来,原是为了我,他听了那贱妾的调拨,说教乐所正要招收出世平白的女孩儿家,她家中有个远亲,与教乐所的官人有些故旧,又说多少人家的女儿想送出来都不得,多亏了她这个远亲,才给我谋了个空缺,恰好填塞出来。”

师父将手里玩弄的物件儿放远了打量,一面漫不经心道:“你说金家有团扇作怪,你且同我说说,一柄团扇是如何作怪的?”

我向她点了点头,又向金承业道了几句劝哀的话,便挎上医笥,去门房找殷乙回铺子去。一起上我的脑筋里满是秦氏手里的那柄团扇,早就觉出那团扇不太对劲儿,公然教德哥儿考证了,只可惜她背面的话说得太仓猝,教人捉摸不透。

添过香,我环顾了摆布皆在繁忙,无人理睬德哥儿,便挪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低低问道:“给夫人的药丸也未曾吃么?如何就……”

到了前厅,反倒热烈了起来,金承业号召这个,酬酢阿谁,忙得脚下生风。家中大小管事一会儿批示人将新送来的记念礼挂上,一会儿又要办理来客的茶果点心。大师各自忙着各自的,堂上的大棺木孤零零,安温馨静地躺着,仿佛与他们所忙之事毫无干系。

“师父,师父。”我直冲畴昔,突然突破了这幅隽永夸姣的画面,“扇子,是团扇!”

我浑不在乎,直扑倒师父跟前:“师父,在金家反叛的,是一柄团扇,就在金家小夫人手里,这团扇搅得金家翻天覆地的,连主母都教它害死了。师父,不能纵它在内行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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