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巫山绢与阿魏散（十七）
我回铺子禀知了徒弟，徒弟沉默了半晌，叮咛道：“明日我们再去一回崔家，便说是为回访崔清河病情来的，看看那边的景象再作筹算。”
茜素必定地点点头：“朱先生尽管说，便是要我这条性命，也绝无二话。”
徒弟替他把过脉，笑道：“崔公子只是身子有些虚，保养两日天然就好了，余事不必多想。”
“朱先生……”崔清河吃力地向徒弟探出一臂来，请徒弟挪坐于他身边。“朱先生，我睡了长长的一觉，做了个梦……同真的一样。”
说罢她回身往柜子去取画，我听着她说话的口气，内心鉴定她就是茜素，决计错不了。
茜素将脸上的残泪擦拭洁净，站起家来将徒弟往一旁的席案引：“药资天然要结的，朱心堂的端方我也听过一二，敢问朱先生要如何结算药资？”
“画像？”茜素双眼避开徒弟的目光，偏到一旁。“画像能值甚么？何况……如果别的甚么画便罢了，可这画像，毕竟是闺中之物，是不是有些，分歧宜？”
一提到巫山绢这一桩，徒弟的眉头便拧到了一处，我再没见过哪一桩无能扰着他了，此事果然是毒手。
茜素捧着一卷画轴转返来，双手递到徒弟跟前。
崔清河的目光缓缓移过来，终究落在了我和徒弟身上。“朱先生……阿心女人……”他讷讷地将我们一个个唤过来，仿佛不敢肯定坐在他跟前的人是实在的还是幻象。
“茜素女人的画作，真真是灵性。”徒弟轻抚着作画的绢帛，喟叹道。我晓得他必然肯收下这幅画，因为那作画的绢帛，也是一方巫山绢，流落在外不免再肇事。
茜素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冷眼旁观着他二人，内心说不上来甚么滋味。
茜素松了松眉头，飘忽的目光也定住了，她略加沉吟，便道：“可贵朱先生看重我阿姊的画作，我这儿另有一幅，虽抵充不了药资的一二，先生如果不嫌，便拿去赏玩罢。”
崔清河的手一把搭在茜素的手腕上，睁大双眼，仔细心细地瞧她，瞧了片时，古怪地笑了笑：“绿艾，你与我梦中的你，甚是分歧。我醒来后，竟，竟有些不认得你了。”
“清河，你说甚么呢，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么。”茜素蓦地打断他，难堪地向徒弟一笑：“朱先生莫理他，他……约莫神智还未全复。”
“娘子言重了，我要你的性命做甚么用？”徒弟摆手笑道：“我只要娘子的一幅画像。”
我心头一跳，惶惑然不敢想下去，一时也想不到有甚么体例能将绿艾的画像从她手里收来，确也只能按兵不动。
徒弟显出极少见的无法，蹙眉道：“天然不能不睬会，可那茜素心机甚重，我若强要，恐她有所警悟，她又不知巫山绢的脾气，倘就此毁了画像……”他话不肯说完，只是点头，随后又拍了鼓掌里的玳瑁猫像，欣喜本身似隧道：“总算收回了一帧，也不算白跑这一遭。”
崔清河对徒弟的话置若罔闻，对峙着本身的念叨：“这梦好生奇特，说不清是甚么事，仿佛并没甚么特别，只是与绿艾平平平淡地过了一世。人这一世真短，不知不觉间就畴昔了，梦里我仿佛还没好好地看过她，就要离世了……”
徒弟竟教她驳得无话可回，只得拱手歉然道：“对不住，鄙人一贯推许茜素女人的画作，现在，茜素女人她……再想得一幅便是万难了，故有这番索求，到底是冒昧了，对不住。”
待出了崔家的门，我转头望望崔家那面子却陈腐的大门前已没了茜素身影，这才问徒弟：“崔家阿谁定然是茜素，不会有错，另有那幅绿艾的画像，还在崔家，徒弟就不睬会了么？”
中元过后铺子冷僻下来，徒弟遣我去望探过一回姚装池佳耦，顺道探听探听，茜素有无回过姚装池。
“你也不必逼他，此事急不来，须得渐渐调回。”徒弟劝道，算是替他们打了个圆场。“若无旁的甚么事，还烦请娘子将药资结算结算。”
公然不出我所料，徒弟收好了画，带着我告别，临行又叮嘱了崔清河几句，要他宽解补养，莫作他想。
“还能如何，没了便是没了，了无陈迹。”
茜素的脸蹭地一下变了色，“清河……清河，你，你睡胡涂了么？”
“我这阿魏散得来不轻易，药资么，还望娘子不要推委。”徒弟倒也分歧她客气，径直道。我暗自附和，这药公然是得来不易，幽都都走了一遭，平常医家那里能拿得出如许的药。
姚装池的头发几近斑白，全部精力垮塌下来，铺子虽还开着，活却做得有一搭没一搭。这个铺子没有绿艾风风火火地穿越其间，便跟没了魂普通。
“她如果然毁了画像，将如何？”我严峻地诘问道。
一问之下，她公然未曾回过娘家。我模糊记得绿艾说过，因她与茜素的样貌、身材、嗓音都酷肖，鲜少有人能辨得出，可她们的母亲却能辨得清楚，茜素内心亏虚，一向借崔清河这一病来推委，未曾归去见过爷娘。
徒弟接过画，展开卷轴来看，我凑畴昔望了一眼，恰是那只不知所踪的玳瑁大猫。画中的猫儿不管是熠熠的目珠，还是分毫毕现的细毛，都与真猫无异。
就此景象，我不敢想他们获知本相后会如何。我俄然感觉茜素固然行了可爱之事，但她倘或就一向扮演绿艾扮下去，好歹姚装池佳耦不会再受一次重创，崔清河一辈子蒙在鼓里，也可躲过一次摧心肝的剧痛。
姚母卧病在床，我去诊过脉，她本身没法抖擞起来，药石无用。她拉着我一个劲地说畴前茜素如何如何知礼乖顺，现在绿艾成了婚，家中遭遇大不幸，也不肯返来望望，言语中颇多怨怪。我除了写个补气益血的方剂，说几句安抚的话，也帮不上她甚么。
睡了这好久，天然是有些板滞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