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阳
他没有预感到萧好胡竟然行事如此暴烈，因而便断送了姚师儿等人的性命。
不过，待到女真人囊括中原今后，如高阳关之类的军堡不再处于边疆，便没了军事上的感化。
他在三叉口堤火线坐下，解开背后的包裹，先把剩下的几张饼子拿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取出甲胄，仔细心细地穿上。
冰冷的触感让他将近沸腾的肝火稍稍沉着，持续赶路。
马家河是滹沱河支流，上游有杨村河和土尾河来水。夏秋时，整条河道常常渚为马家河淀，夏季则多数干枯。郭宁所经之处，只见河床底部大大小小的碎石都暴暴露来，石头上有星星点点的积雪未化，河底的淤泥都干裂了。
郭宁感觉，这个奚人确有几分乱世枭雄的才气，假以光阴，一定不能做出一番奇迹。与之比拟，本来的郭宁就只是一个勇夫罢了。
普通环境下，郭宁孤身在此，想冲要出来杀人，的确是痴人说梦。
萧好胡必须死，他必然要死！
这条河谷的东面和南面，另有延袤十五里的三叉口堤作为保护。
这条河谷，便是马家河的河床。
很多行军作战的套路、诀窍，郭宁已熟极而流，以是常日里并不需求特别谨慎严峻，应当防备的也不会疏漏。
第二天里，他全程都不走通衢，而沿着从葛城通向高阳关方向的狭长河谷进步。
他背着甲胄和兵器，脚步不免沉重，踩过碎石，便收回哗啦啦的声音。这声音在两侧高大的河岸间回荡，显得有些过于清脆。
即使安州刺史徒单航是个有设法的，首要的精力也都集合在军务上头，几近顾不了琐细民政。
郭宁感觉，本身在比来数月里，大抵只要一次疏漏，便是前日。
郭宁侧耳聆听，那声响愈来愈近，是一支小股军队行军时的隆隆脚步声，间或还异化着兵器磕碰的轻响。
跟着郭宁南下的武人，在畴昔的年余时候里分分合合，最后只剩下零散数人。而萧好胡一样带着二三十的残兵从野狐岭以北的抚州柔远县一起退入河北，部下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收缩到了将近百人。
迩来安州刺史徒单航筹算征募本地溃兵，组建一个都批示使。萧好胡以为，郭宁在周边的几支溃兵当中颇具勇名，无疑会是停滞，因而当即遣人袭杀郭宁所部。
下个刹时，他翻身站上坡顶，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这类亦战亦农，全民皆兵的状况，使得部族军的凝集力，天然就要比汉儿为主的分番军或驱军要强很多。
这座关隘别名草桥关，曾是宋人设在北疆的首要军堡之一。此职位于淤口、益津、瓦桥这三关之南，在宋军控扼幽蓟的第二道防地上，具有核心感化。故而关防坚毅非常，戍守特重，常以名将坐镇。
这是一套精美的甲胄，包含铁甲、披膊、护臂和裙甲，甲叶皆用青茸丝绦穿联。此等甲胄，凡是来讲，属于簇御宿卫的中都女真精锐，或者是当日金军主帅独吉思忠的亲信保护所用。
因为去过一次，他现在还认得来往的门路。
如此时势，处所官哪另故意机管理河道？
并且，这些军堡都依靠野生开凿的塘泺为地形保护。近年塘泺连续淤塞干枯，军堡也就全无险要可言，只是一个个位于高地的陈旧城寨，凡是都被四周州县的巡检司征用，作为往水泽间擒捕盗贼的据点。
待郭宁装束结束，他的身后，三叉口堤下方的土路上，传来了声响。
但郭宁两日里赶了八十多里路，特地抢在这时候到达，自有他的事理。
畴昔，萧好胡的人手很少到达这一带，更不消说把握郭宁外出打粮的线路了，以是郭宁对此全无筹办，遭他一击到手。
如许范围的城寨，只要守方不忽视，足能够一当5、当十。
郭宁按了按腰间的长刀，又摸了摸背着的甲胄和头盔。
傍晚时分，他蒲伏在三叉口堤的顶端，向东南边向了望。
断壁残垣间，有几道新修建的高墙，几处院落，另有两座望楼，望楼上，有人影走动，四周探看。那便是萧好胡所占有的高阳关遗址了。
收拢溃兵的才气，打击潜伏敌手的判定，萧好胡全都具有。
郭宁返来今后对姚师儿、高克忠划一伴感喟说，朝廷衰弱至此，恐怕黑鞑难制了。
三叉口堤的下方，有一条连绵的土路。沿着土路往前走两三里地，绕过一片凹地，便有个纵横数十丈、高约丈许的土台高耸而起。土台顶上，有一片段壁残垣。
萧好胡靠着一百人不到的力量，能在这里修建起相称范围，很不轻易。大抵还从周边村落抓了壮丁来做夫役。
巡检司的武力，放在身经百战的边陲老卒眼里，全不敷看。客岁玄月前后，萧好胡便等闲夺占了高阳关，仿佛如同聚啸。
萧好胡所占有的高阳关，就在葛城以南，约莫四十里。
因为整条河谷沿线全无半条小我影，郭宁大步前行，速率很快。
郭宁并不在乎。
他所占有的高阳关，间隔郭宁凡是活动的安肃州西南部湖沼地带，足有八十多里远近，路途更是难行。
郭宁本年才二十岁，但已经参军八年了。在边塞无数次的厮杀交战，使他堆集了丰富的经历，已经是一个非常纯熟的武人。
这时候，本是征发民伕兴建水利、疏浚河道的好时候。但近几年来，河北诸州一会儿括地，一会儿通排推检，临战时又有大范围的括粟、征发、签军等事。传闻安州地界暮年有三万多户，可现在被翻来覆去折腾的，也不晓得剩下的户籍有没有一万。
这些部族军以节度使为主帅，在节度使之下，有曰“夷里堇”者，掌部族村寨事，有曰“秃里”者，掌部落词讼，防查违背等事。再往下的百户之类，既是聚落首级，也是军队的将校。
郭宁加快行动，三两下把长刀、铁骨朵、弯弓和箭囊都安设得妥当，随即又戴上凤翅盔，将盔缘稍稍压得低些。
只可惜，萧好胡没有机遇再去发挥才气了。
近年来，女真人的猛安谋克武备废弛，愈来愈不堪用。很多本来赫赫驰名的精锐猛安，里头充满的，都是被女真主子逼来顶替参军的驱口。以是设在界壕以北的戍防诸军，便逐步仰赖奚人、渤海人的部族军。
当时郭宁有些担忧，怕此举会引发朝廷大怒，一旦出兵来打，四周的溃兵袍泽们都要遭池鱼之殃。为此，他特地去高阳关四周探看局势，却见高阳县乃至安州诸有司对此视若无睹，只求面上安稳。
三岔口堤横贯视野高处，顶部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如有人在堤上张望，郭宁远远就能一览无余。反倒是郭宁本身，身着灰红色的戎袍，穿行于灰红色的河床土石之间，在远处很难辩白。
郭宁带足了武备，当日便分开了馈军河港汊，先绕着边吴淀向东，在傍晚时分绕过葛城。当晚在野地里住了一夜，再转向南边直行。
不过，这等人设备再好，实在都是银样镴枪头。野狐岭大败的时候，也不知这身甲胄的仆人是死了，还是脱掉甲胄逃窜了？反倒是郭宁凭着这套捡来的甲胄，狠狠打过几场尸山血海的硬仗，闯过几次九死平生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