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初尝情滋味
他想道:“我们失落,海盗围城,我们襄拜别院竟在这儿留了一个多月?是了,其他同门也是朝中官员后代,藏徐月将他们也安设在总督府了。不知李金光师父如何?听祖仙姐姐说他恨不得自寻短见。嗯,他失了木格,又失了沉折师兄,就像发了大财,又转眼赌得倾家荡产普通。”
但馥兰有来由抽泣,息香这算甚么来由?
形骸深感怜悯,暗想:“她小小年纪,也不认得我,却要为我擦身沐浴,沐浴换衣,做这等无法之事,若换做旁人,出言辱她,她也只能冷静忍耐。哪怕在墨从,在皇城,在龙火天国,仆从的日子虽比麒麟海好些,却也不轻易。”
这时,门又被推开,李金光等襄拜别院一众簇拥而入,藏徐月跟在背面。玫瑰、形骸吓了一跳,仓猝屏住气味,不声不响。
形骸黯然道:“我心肠本是好的,但如当代道险恶,我心中的正道已偏,浑沌浑浊,已然行动艰巨了。”
沉折冷冷道:“是因为我已觉醒,而他没有?你们觉得是我伶仃一人降服了海盗?”
形骸心想:“我又何尝不怕?麒麟海海民虽颇蛮愚,可龙国人却都很夺目,夺目的过了头。”他安抚她道:“你莫怕,我们去找沉折师兄。”
沉折对息香一贯冷酷,此节她心知肚明,但是她觉得那不过是少年人面对心上人特有的羞怯,好像薄纸,一戳既破。现在她采纳守势,岂有不将这从未爱情的少年手到擒来之理?
李金光唉声感喟,道:“这个嘛,倒也能够这般说....”
息香道:“那是因为我见了你,心又活转了。我已下定决计,死也不要嫁给那骷髅形骸,我愿做你老婆,平生一世与你在一块儿。”
李金光惊诧道:“行海?没有,传闻他好得很,我们待会儿总能见到他,何必发兵动众?再说了,你在为师心中,才是第一等首要的爱徒....”
当下不顾其他,簇拥沉折、形骸、缘会三人,直奔总督府。那府邸位于城镇中心,白墙圈绕,有顷许之广,石狮子、红漆门,飞檐高轩,分东西南北各院,明堂高楼四下遍及,满园丽色,豪阔大富,恰是朝廷大官、龙火贵族的气势。
沉折问道:“骷髅形骸?你是说行海?”
沉折点头不答,反问道:“你们可曾去看过行海师弟?”
少女不知他在说些甚么,低声道:“公子,你....你能不能将我带走?我到你家中做个小妾,强过留在这总督府上。老爷为人峻厉,我怕....我怕....他....欺负我。”
也是年青人意气风发,藏不住苦衷。她向来自夸仙颜,俘获很多少年情意,从十三岁起谈情说爱,却何尝一败。而她得知沉折返来之事,又传闻他立下足以举国震惊的大功绩,心想机不成失,失不再来,若能尽早与此人定了名分,此后出息似锦,不成估计。她是以穿上最美的衣衫,经心扮装,来到沉折屋中,喝退女奴,向沉折透露爱意。
息香哭了一阵,见沉折无动于衷,不来相劝,甚是气恼,道:“师兄,你到底如何想的?本门当中,属我长得最美,最和顺贤惠,也最风趣可喜。我已表白心迹,你呢?你个大男人汉,为何不给个答复?”
息香苦涩道:“是啊,你或许不知,我与他订了娃娃亲。可我讨厌他,只喜好你一人。我爹爹是礼部侍郎,传闻他迩来又要升官,与你们藏家可谓门当户对。我这平生非你不嫁,你呢?你愿不肯娶我?”说到此处,她泣不成声,不幸悲苦的无以复加,就像海滩边的馥兰。
玫瑰挥手挡开瓦片,看得清楚,“啊”地一声,道:“你们....你们....”
形骸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想起安佳来。贰心想:“她想将毕生拜托给我?为甚么?我明显才与她头一回见面,我是书院里最不成器之人,她也准已传闻。莫非在她眼中,我如许的人物,却成了她的救星么?她到底是如何的人?她到底有何悲情?她是善是恶?我又是好是坏?”
那少女小手持布,擦他身躯,形骸害臊不已,似被妙手点中穴道,又似成了不动僵尸。少女见状,抿嘴轻笑,替形骸梳理一新,再换上新衣,笑道:“公子,你如许一拾掇,模样真都雅。”
俄然间,见屋顶有人朝他招手,那人身材纤细,也是个女子模样。形骸心想:“此人在偷听师兄屋中之事?”猎奇心起,背着缘会跳上房顶,见这少女绝丽英秀,神采豪放,恰是初来时替他狠揍木格的藏家蜜斯藏玫瑰,她亦是龙火功奇才,技艺非常了得,虽此时在形骸眼中已算不得甚么,可毕竟对她甚是戴德。
形骸道:“我为人朴重,正气油但是发,相由心生,天然精力,倒并非我人长得如何。”
缘会道:“爹爹,我....我怕这儿的人。他们一个个儿都似有坏动机般,可我又....看不出来。”
沉折答道:“行海师弟如何办?”
藏徐月道:“东山伯伯、沉折侄儿,我已命人置备晚宴,待晚间邀大伙儿一聚,既替两位拂尘洗尘,又道贺我们大破贼人。”
少女羞怯笑道:“你失落以后,我听人提及过你,公子,你是个好人,心肠最善,对不对?”
来者扣问世人境遇,归者七嘴八舌、你争我抢,口若悬河的各自说出,却皆提及是沉折、形骸智取众盗,世人方才脱困。藏东山、藏徐月更是猜疑,照旁人所言,这两人前些光阴仿佛并不在海盗手中,不知到底去了那边。
藏玫瑰捧腹大乐,憋得几乎摔下去。形骸暗道:“可别被师兄发觉。”可蓦地心中一动,晓得沉折早发觉两人在偷听,只是并未点破。
李金光泪眼昏黄,喜道:“沉折徒儿,师父每天盼着你安然,可总算如愿了。你为何与息香儿独处一室?”
藏玫瑰又道:“实在你有甚么不好?也不知怎地,我倒瞧你非常扎眼,只可惜我不想嫁人,不然倒可把你抢过来,遂了这婆娘心愿。”
他点头道:“多谢女人辛苦,你下去吧。”
沉折顷刻一动,已然撞破屋顶,一掌劈向形骸,周身雪风飞舞,掌力极其刁悍。形骸大吃一惊,下认识急运功抵挡,两人掌力荡漾,震的周身瓦片纷繁粉碎。
形骸骇然道:“我有甚么好?女人可别打趣。”
不管是一旁的玫瑰,还是屋中的世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震惊不已。息香更是失魂落魄,仿佛成了活死人普通。
形骸一回到城里,感到压抑困顿,似又成了阿谁不起眼、受礼遇的无能学子,巴不得避开世人,去默唱他那放浪形骸之歌。缘会躲在他身边,一脸错愕,旁人问她话,她也说不出个以是然来。沉折变得沉默寡言,除了藏东山外,对谁都不睬不睬,却始终走在形骸身边。
藏东山笑道:“我听陶豪说,是这两个孩子以奇策破敌,那也是这二人的庆功宴了。”
少女身子一震,似要哭求,但屋外有人拍门,她低下脑袋,将门翻开,缘会走了出去。少女一低头,仓猝辞职。
藏玫瑰看清是他,掩嘴一笑,做了个悄声手势,形骸见她已翻开屋顶上一片瓦,暴露个小洞,模糊可闻声下方声音。
缘会也已焕然一新,甚是柔滑美丽,形骸笑道:“小缘会,你这模样当真都雅。”
藏徐月一见这娟秀少女哭哭啼啼,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好小子,一返来就显手腕。”
藏玫瑰望形骸一眼,细语笑道:“你老婆可真欠揍,但莫要怨我哥哥。”
港口顷刻被围得水泄不通,与亲人相逢的、前来恭贺道贺的、总督府大小官员、将领小兵、凑热烈的、路过的,形形色色,熙熙攘攘,气象有如逢年过节普通。
沉折又加了一层力道,形骸不由着力相抗,一人满身火光辉煌,一人遍体旋风活动。沉折一声长啸,手往前一扬,形骸跟着风势今后发展,落在五丈远的树上,如此御风而行,火焰如潮,行动萧洒风雅,说不出的美妙。
他拉起缘会小手,两人在府上找了一会儿,终究问明门路,来到沉折屋外。他那屋子比形骸的要大上一倍,且陈列更加精美。形骸暗想:“他们对自家少爷,天然要更加奉迎,不知有没有女奴求沉折纳妾?”
息香脸涨得通红,却又微微窃喜:“如此大伙儿都认定我与师兄互有情义,便更轻易拿下他了。”嗔道:“总督爷爷,你可别胡说。我和沉折....只是最好要的朋友。”
形骸忙趴下,只听屋中有一女子正在哭诉,她声音也熟,是形骸有婚约在身的息香。形骸一想起她来,只觉头上压了个乌龟壳,又疼又绿,又重又背。
息香颤声道:“沉折师兄,你不知你失落的这些光阴,我有多担忧你?我整日价以泪洗面,又不时去问东山爷爷你的动静。我这才发觉,我是当真喜好你,你一天不返来,我就是一天活死人,无魂无魄,六神无主。”
沉折道:“我见度日死人,你倒不像。”
形骸低声道:“她不是我老婆,我哪敢怨师兄?”
息香咬牙道:“这骷髅头,我底子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他与你比拟,好似蚂蚁与巨龙,好似牛粪与鲜花一样。我...我....”
藏徐月心想:“传闻这孟行海是襄拜别院最无出息的小辈,这救人之事,与他无关,但他运气不错,竟跟着我们沉折侄儿立下这等大功。沉折侄儿一贯傲岸,为何会对这无能小儿喜爱有加?”心下鄙夷,对形骸非常冷酷。
藏徐月笑道:“送两位侄儿,这位女人去洗濯一番,换上标致衣衫,好生涵养,晚间好来赴宴,向大伙儿说说故事。”几个府上少女仆人闻宣称是,一少女将形骸引入一间屋子,未几时,收走脏衣,又要替形骸擦身沐浴,穿戴整齐。形骸求她莫要辛苦,但那少女反而惊骇起来,道:“公子,若我奉侍不周,老爷非将我赶削发门不成。”
他只觉这芸芸众生皆活在煎熬中,也都在祷告有朝一日能离开磨难,这磨难或许并非真正的苦,而是民气不满、寻求高就,眼望此岸,攀比妒忌而成的苦,就像安佳那样,只是想更温馨,更安闲。形骸不能救统统人,形骸也不会救统统人,即便是天上神仙也救不了统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