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图穷匕首见
洗尘面露忧色,道:“圣上虔诚恳善,定然万寿无疆。贫僧想了想,既然是为吉祥,老衲人又何必多事?”
形骸离这少女比来,她偷袭,夺宝,受困,后退,自毁这接连行动,他看在眼里,不自发一动,手已抓住那星斗日月图,又觉此物在火焰中正由实变虚。
藏家一人怒道:“姓川的,甚么叫‘妖魔降世’?为何不能是‘天神转生’?我藏荣最听不得的,便是你这等污人明净的小人!”
圣莲女皇对沉折道:“我封你为北滨伯爵,再加食邑四百户。你先在宫中做个金武副统领吧。”
他本意是他对沉折尊敬敬佩,至死无悔,但也不必挂在嘴上。圣莲女皇会错了意,觉得两人暗有嫌隙,叹道:“他怎地获咎你了?”
少女吼怒起来,离开藤枝,似有虚化的剑斩向形骸胳膊。形骸痛的大呼,中了数招,肌肤分裂,但仍不罢休,只听“撕拉”一声,他感觉那披风似裂成两半。他跌倒在地,那少女斯须间被烧成灰烬。
圣莲女皇赐他玉牌,形骸收下后。圣莲女皇走了几步,来到那木家女孩身前。她见这少女这般模样,哈哈一笑,道:“这孩子,怎地哭成如许?你叫木芝斐,对么?”
形骸忙道:“师兄并未获咎我。”
形骸大惊失容,不敢再出言戏弄。
木芝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在她面前跪倒。形骸身子紧绷,想起孟轻呓曾经所言,不知圣莲女皇会如何措置她,她毫不会当众杀人,可万一当真如此,形骸会不会脱手抵挡?
形骸替沉折心忧,不知圣莲女皇会如何措置他,但现在看来反倒似有好处。贰心想:“莫非是我杞人忧天了?我若尽力以赴,或也能落第4、第五层,不也可令家弟子辉,宗族有光?”
形骸只能答道:“圣上所言极是。”
圣莲女皇抓住木芝斐衣领,将她提起,嘲笑道:“你也别当甚么龙火贵族了。”一扬手,将她向台下抛去。
孟轻呓却想道:“我记得哪年母后宠嬖一秀士,那人也才十五,被封了大官,可没几年得宠以后,立时就被毒死。但那人是个废料,除了长得俊外,再无半点好处。这藏沉折不但姣美,且是震古烁今之才,正最讨母后欢心。”
川方塘自知理亏,不敢再言,使一招“缩头乌龟”,没入人群,身法端的精美。
形骸见这老衲人公开招摇撞骗,心下不乐,又想道:“祖仙姐姐在我身上已破钞很多,我该如何酬谢她?”
洗尘浅笑道:“小施主莫要惊骇,此乃我纯火寺之责,亦是我纯火寺之权.....”
忽见一宝相寂静、谦恭儒雅的老衲,走出人群,此人法号“洗尘”,乃是纯火寺五龙僧之一,与拜老爷子拜太华齐名,髯毛飘飘,身有宝光。洗尘老衲合十道:“善哉,善哉,圣上本日得此怪杰,实乃古今未有之吉兆,千年独一之吉祥。只是此子来源颇不为人知,可否容本寺诸位长老与这位少年稍稍详谈,以盼释疑解惑?”
圣莲女皇见她如此怯懦,收敛笑容,道:“你是木家从别处网罗来的,对不对?你本来并非木家之人?”
女皇浅笑点头,一侍女道:“如此典礼已毕,诸位龙裔工夫实在,并无子虚,此后能够龙火贵族自居,待十八岁后,食邑一百户,每月到户部可领两百文。孟、藏、拜、裴、辛五家可食邑三百户,领六百文。”
她想到此处,偷瞧形骸,嘴角上扬,也暗自对劲:“我家这孩子,实则也在龙火功第五层,倒一定比藏沉折差得太多。”她之以是不让形骸一显技艺,倒非怕了纯火寺,而不想他落入圣莲女皇把握。
孟轻呓嗔道:“大师,母后要替你们纯火寺造庙,庙造好了,岂能无山林湖水?此事包在我孟家身上。”
另一大臣道:“川方塘,你这话是甚么意义?你说乾坤剧变,就是要改朝换代了?你说这话,不怕砍头么?”
沉折传声答道:“我体味得。”
形骸道:“陛下,我二人却有友情,但到底如何,各自心中稀有。”
那“啊”声刚落,木芝斐身子燃烧起来,火焰将那星斗日月图覆盖在内。女皇、群臣皆知这星斗日月图是上古时一件神器珍宝,价可敌国,贵重非常,足胜得过数万精兵,这少女竟不吝性命,也要将此物损毁?女皇想要禁止,可她头一招已困住这女刺客,未推测她行动至此,下一招再要脱手,已然来不及了。
洗尘目光一转,又对准形骸,道:“行海小施主,传闻你与这位沉折公子友情深厚,同生共死,老衲想请你喝茶,聊佛法,探禅机,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自从不久前赶上那十小神后,就一向策画着该如何对于诸般小神这虚化隐形工夫,此时竟已然想通。他掌心暗运冥火,令本技艺掌皮肤也遁入虚无,将星斗日月图用力往外扯。
随后众孩童整齐列队,女皇亲身走过,授予龙火翡翠牌,这牌子本身也代价不菲,可值百两黄金。此牌万不成丢失,亦不成买卖,不然推出午门斩首。翡翠牌上亦有道法,可追踪方位,如有盗窃、掠取之徒,乃是灭族之罪。
世人听得又敬又慕,暗忖:“他以十五岁稚龄而升任金武统领、北滨伯爵,这也是前所未有之事。”
世人看清这陡变,放声惊呼,但这“啊”字尚未结束,圣莲女皇已回过身,也是掌心腾空一捏,顷刻木芝斐被层层树枝缠得周到丰富,木芝斐早有所料,足尖一点,人已飘向火线。她虽被藤条所困,脚下仍可行动,可见对局势已策画过量遍,对圣莲女皇手腕极其熟谙,武功也实足可畏。
圣莲女皇握住沉折手掌,神情驯良,又非常密切。形骸又暗忖:“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是我家祖仙姐姐,若说错一句话,做错半点事,那都是掉脑袋的罪。”
他对沉折体味至深,晓得这位师兄是天下最哑忍,最躲藏之人,他定是看了那星斗日月图后,陡获开导,堕入深思,乃至于魂不守舍,偶然间展露所得。幸亏他未使出阳火功来,不然可就乱大发了。
圣莲女皇冷冷道:“木家这招鱼目混珠,我睁眼闭眼,本不想过问。但他们招你入门以后,可曾教过你礼节端方?在我面前哭闹胆怯,丢我龙火贵族颜面,你晓得该当何罪?”
那川方塘骇然道:“老兄何出此言?就算我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对圣上不敬。只是如此异象,诡绝古今,此人莫非是妖魔降世么?”
形骸心中一凛:“纯火寺毕竟放不过师兄,莫非想酷刑逼供么?”想起纯火寺对安佳、裴柏颈、孟如令、戴杀敌等人穷追不舍、阴魂不散的追杀,委实心急如焚。
圣莲女皇到形骸面前,此时形骸无需下跪,只需鞠躬领赏便可。圣莲女皇手在形骸下巴一捏一抬,形骸直起家子,只听她道:“你与沉折是过命的友情么?”
形骸整队时在想沉折之事,一时没留意,与孟家三人分离了。他张望摆布,见有一木家的少女。那少女似身子不适,垂着头,脸上犹有泪痕。她身子颇高,与孟轻呓附近。形骸心想:“她为何抽泣?能受封赏不也挺好的?总比被女皇捉进宫强的多了。”
沉折最不喜惹人谛视,最不贪权势名利,到此境地,真是欲哭无泪,却只能跪地拜谢,形骸查知贰心机,悄悄劝他:“师兄,你可得机警些,莫要劈面顶撞圣上。”
形骸一个颤抖,颤声道:“我?”
木芝斐本意并非刺杀圣莲女皇,手腕一拂一缩,那星斗日月图已落在她掌中。
圣莲女皇笑道:“大师,我本年再替贵寺修一座庙吧。”
木芝斐含混说道:“是,是的,圣上。”
圣莲女皇道:“嗯,他性子冷酷,我早瞧出来了,但他说了甚么,并不首要,所作所为,方才要紧。”
只听台下有人低声道:“据传这连龙火功进境最快之人,除了圣上以外,就属轻呓殿下。但她也要到十六岁方至五层境地,至于这第六层更是历经数十年之久。就是他藏家的东山将军也是近二十年来才臻此境。这少年如此神速,莫非是乾坤剧变之兆?”
顷刻间,木芝斐使一招金蝉脱壳,离了长袍,已到圣莲女皇背后,手掌一抓,快如爆火,圣莲女皇全未推测这少女会俄然发难,且功力这般高强,招式这等诡异,但她往前踏了一步,木芝斐这一招未能落在实处。
形骸又道:“若圣上搂你抱你,你临时虚与委蛇,男人汉,大丈夫,一时受辱,算得了甚么?须知床第之间,未始不能有真豪杰,豪杰子。”
洗尘咧嘴而笑,点头道:“唉,我这多事弊端,怎地死不改过?师父曾说我看不破贪痴嗔之误,真是佛法深厚,一语中的了。这位小施主慈悲为怀,与报酬善,又岂能是邪魔外道?这茶也不必喝了,不必喝了。”口宣佛号,退后几步,泯然世人。
沉折道:“把稳我供你出来。”
木芝斐哭哭啼啼,又道:“是,是的,圣上。”木家之人在台下一听,内心都骂这少女没出息。本来这出山大典已算完了,她这般一哭一闹,可别又惹出祸事。
形骸松了口气,心道:“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