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病去如抽丝
饶是活尸久无寸功,但葛长英蓦地眉头一皱,只感心脏复又作痛,她惊出一身盗汗:“我这病虽好了,体质未能病愈,且多年不消真工夫,实在不宜久战。”遂下定决计,一招“凤求凰”,身随弯刀穿越,银光闲逛,烈风相随,将身前两人脑袋斩下。
她手往两人拍出,用反向内劲,将两人吸到手上,背负起来,直往外冲。那白火雾气似蓦地有了知觉,见她飞来,让路放行。葛飞英暗忖:“或许是他们摧毁浑沌离水,反而令这灾害畏敬了?”心中迷惑,却又难以想通。
他悄悄感喟,垂首大地,又谛视彼苍,他晓得仇敌并非在天上地下,而在异域奇境当中,一者高高在上,傲慢严肃,一者暗藏深处,仇恨猖獗。但骸骨却仍往高低看,因为凡人皆信奉苍六合狱,他们觉得天上有仙神,而天国有阎罗。
她那病已被肃除,正在缓缓规复精力,但一来这身躯悠长未用凤凰之形,过分陌生,二来尚需光阴方可身强体壮,恰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几天以内,决不成对劲失色。
过了半晌,剧痛一下子消逝了,她心下惊奇,转动四肢,身子反而轻巧很多。她内力流转一遍,竟发觉能在数条奇经中奔涌如常,而千年来阴魂不散的症状竟已减退,就像是脏臭的河道顷刻干枯。
离了那砂石死地,飞了十里,她落在一条小溪边,将两人放在水里洗了洗,检察伤势:沉折心脏处曾中了一剑,但已然愈合,竟熬过了这致命伤。其他藐小伤口也很多,仿佛是被毒虫咬的,毒液已尽,伤算不得重。
这山谷正在剧变,山林树木,全都变作暮气沉沉、冥冥漠漠的沙子。浑沌离水中本包含大量灵气,可这时连灵气都呆滞住了,再没法运转。这砂石似是万物循环的起点,是萧瑟毁灭的意味,是生命生机的死敌,是六合变异的前兆。
葛飞英翻身跃起,见形骸、沉折仍昏昏沉沉,她掌心运力,护住形骸心脉,忽听近处动静,她往四周一瞧,月光之下,见到二十多小我影。来者有高有矮,身上白火微亮,缓缓停歇。在停歇前的半晌间,葛飞英看清他们样貌皆有如残骸,却又变回凡人模样。她心道:“这就是行海所说的盗火徒‘障眼法’么?”
葛飞英看了看本技艺心,神采惊奇,浅笑起来。头顶风声“呼呼”,有两人夹攻,一人是胖大男人,一人是壮硕男人,这两人一持战锤,一持战斧,力局势沉,凌厉非常,行动引发一阵风,如墙般压下。
她发觉那雾气非同平常,而是藐小的火,那火焰透过肌肤,侵入她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她皮肤麻痒,很快伸展到肌肉、骨骼、经脉、脏器,她惨叫一声,落在地上。
众活尸瞧得明白,心头巨震,收回吼怒,起了敌忾之心,围攻得更加紧密,招式只攻不守,如癫似狂。葛长英飞上天,在月光下稍一折转,脱出人群。那长发残尸反身追来,尽力使一招“金戈铁马”,大剑直刺,力可穿石裂地。
又一小巧男人手持阴阳双手剑,转的如胡蝶翻飞,剑上内劲精纯高超,蓦地欺近,葛飞英暗道:“此人与那女子相称!”弯刀格出,将那双剑荡开,那男人又被逼退。
这二十三人也是驻扎在岛上的盗火徒,武功精强,冥火深厚,虽远不及亡人蒙那六位存亡大臣,却也赛过平常月舞者很多,乃是盗火教中妙手。骸骨毁了春季崖时,他们刚好不在山上,得知动静后,当即追逐而至。
葛飞英一喜:“这白火雾气治好了我的病?”但这事过分古怪,有如好梦普通,她一时难以置信。
她想咬牙对峙,可事与愿违,脑袋“嗡”地一声,昏倒不醒。
葛长英举头直立,凤羽翘起,掌中现出一根红缨银枪,气如长虹,似有惊仙乱神之勇,万魔不挡之威。她双目如炬,高兴非常,从世人脸上缓缓扫过,道:“我是月舞者孔璇,号称‘孔凤凰’,尔等邪徒胆敢冲犯我等先祖之地,彻夜一个也休想活着!”
众活尸见首级弹指而亡,皆惊奇得目瞪口呆,进犯一时停下,何人胆敢在上前?
孔璇变回葛长英,又歇息一会儿,带上形骸、沉折,赶往海中岩洞藏船之处。
骸骨身在漫漫尘嚣中,心下悔怨:“我真气失控,这一掌只怕杀了成千上万人,断了数万生命,化身状况如何?”查探一番,晓得形骸性命无碍。
葛飞英惊诧不解,脑袋沉重,不知为何如许累。她又去细看形骸,被他伤势吓了一跳:他左臂左腿无缺,右臂右腿的骨头却似被抽走了普通,要么就是断的太碎,软软耷拉在侧。而他内脏似也有出血迹象,若不尽早医治,定会危及性命。
她忽见到纤细迹象,转了个圈,见形骸与沉折躲在一洞窟里,那洞窟是此地独一未被雾气腐蚀的藏身处。她心头一宽:“他们运气真好。”可又模糊感觉并非偶尔。
有活尸喊道:“我等本已死过,死又有何惧?诸位齐上,与她拼了!”众仇敌士气高涨,昂然恐惧,齐声大喊,再度抢先恐后而来。
一结实的长发残尸道:“将那两个少年捉了,这女的杀了也无妨。”
她杀尽追兵,仰天长啸,只觉豪气充满胸腔,一扫多年颓势憋屈。
她不顾凶恶,变作鹰形,浑身月火环绕,不久已在白雾间,白雾袭来,她护体气罩顷刻消逝,她心头一悲:“想不到历经千年,我竟死在此处?”
葛长英嘲笑一声,斯须间,她形体演变,身上光芒与月光交相辉映,似飞采星灯普通。那长发残尸剑刃刚到近处,她已变作半人半凤凰形状,一身羽毛银光闪闪,纯洁神异,她一抬凤爪,电光石火间将那残尸大剑捏碎,又一爪直接拧掉了残尸脑袋。
.......
葛飞英本远远躲着,蓦地见林间白雾满盈开去,悄无声气已满山都是,顷刻,周遭数里的春季崖传来隆隆响声,她跳上高处,瞧树木山石皆变得酥软脆弱,被风一吹,随之而逝。她还瞧见一只小鹿极力逃窜,跑到白雾中,立即跌倒,变作黑沙,四散在地。
但好景不长,她身子一晃,捂住胸口,惊觉痛苦又跟着血流往外涌,她收摄内劲,大失所望,觉得这病不过是暂被压下,仍有极大险情。幸亏稍一思考,晓得是虚惊一场。
葛长英长声笑道:“好派头,好派头,比当今的月舞者有种多了!”转动银枪,使一招“顷刻芳华”,此招是她千年前威震天下,杀敌无数的绝学,身形分离,化作二十道银影,同时刺向统统敌手,只听二十声轻响同时收回,世人皆被银枪穿破脑袋,气劲持续朝前飞出,过了百丈之远,所过之处,树石皆被洞穿,好似一场无坚不摧的银光箭雨。
麻痒折磨她好久,俄然又变作剧痛,那疼痛钻心刻骨,仿佛最暴虐的仇敌一点点剜着她的肉,却又不让她有喘气之机。她流下泪,伸开嘴,想要痛骂,但那雾气从她嘴里钻入,她恨得要命,怕得要命,仿佛正受暴徒热诚,身材心灵皆饱受酷刑。
睡梦中不知时候,睁眼后明月当空。
砂石崩溃,骸骨带着沉折,找一安然地点,还做化身。
他想:“三清会晓得我返来了么?虚无中那些魔头呢?”
长发残尸见她技艺如此高强,心下惊怒,大喊一声,亲身了局。他武功比旁人更高,不比那老牛头减色,手中一柄大剑舞得如山崩地裂,云卷风动,葛飞英却气定神闲,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或拍或打,或扬或按,将长发残尸守势悉数消去。
葛飞英心想:“我带他去找塔木兹,唯有塔木兹能治好他。”刚站起家,竟眼冒金星,脑中麻痹。她平生经历过极多险境,经历多么丰富,立时复苏:“我体内有冥火的药力,好似疗伤丹药普通在治我的病。那冥火雾气能杀凡人,但对我却有好处!”
骸骨已没法再逗留。
葛长英左手一弹,将两人力道抵消,右手弯刀一转,铿锵两声,那两人虎口分裂,兵刃上了天。她哈哈大笑,道:“我功力规复了!”
有一高大女子朝葛飞英扑来,手中狼牙棒力道狠恶,葛飞英心想:“她工夫不比绿山狼差!”让开狼牙棒,掌力一送,那女子被打了个踉跄。
葛飞英变得苍茫,堕入极大的震惊中,俄然又担忧起来,她心道:“莫非是孟行海他们毁了黑铁柱,才激发这等天灾?那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众仇敌见状不妙,全数袭来,瞬息间便是千军万马,气势也无这等澎湃。葛长英再出弯刀,刀影渺渺,每有一人上前,刀刃就指向那人关键,非要那人以兵刃格挡不成。世人大惊失容,即使靠近,顿时就被击退。这二十三人皆为盗火教中的精英神卫,联手反击时,即使静水大师也不得不凝神对于,可对着葛长英围攻好久,却被她一人闹到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那白雾向外飘行,里头反而空出一片,葛飞英朝里走,见春季崖已被那白雾腐蚀的不成模样,山崖谷底成了黑沙雕塑,稍有震惊,泥沙簌簌而落,葛飞英无安身之地,只能飞上天,从高处找寻那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