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 雪霜（一）
傅卓在床榻边跪了一夜。
萧诩哑然发笑：“是是是，都是我胡言乱语。我们要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人老了，少不得有些耳聋目炫的弊端。这几年，傅老夫人已甚少在人前露面，身材还算不错。
按着朝廷常例，父母归天，身为人子，要守孝丁忧三年。不然，便会落下不孝之名。除非天子下恩旨，夺情起复。忠孝二字，忠排在第一名。也只要天子，才有此权力。
傅阁老就此要丁忧三年，统统傅家为官的子孙也要一同丁忧待在府中。
傅家人都觉得傅老夫人能活到百岁。
脑筋昏沉的傅卓，勉强冲罗芷萱笑了一笑：“我没事……”
顾莞宁目光一闪，忽地说道：“你若嫌傅阁老碍眼，不如狠下心肠，趁着此次机遇，让傅阁老病重不起，完整阔别朝堂。”
天气一点点地暗下来，直至月上树梢，繁星漫天。
傅阁老硬撑着下了床榻，跪灵七日。
数今后，傅阁老病情稍有好转，阖府高低还没来得及欢畅，傅老夫人又归天了。
傅阁老重新闭上眼睛，以后再也没展开过眼。
谁也没想到，傅老夫人会在此时归天。
帝后各自命人代为登门记念，闵太后也特地打发了身边的亲信来记念。
幸亏徐沧就住在傅府，很快便被请了过来。
傅卓目中尽是痛苦和惭愧，暗哑着喊了一声“祖父”，然后在床榻边跪了下来：“孙儿令祖父绝望，实在有愧于心。”
傅夫人确切非常倦怠，没有精力再刨根问底，被傅卓哄着去歇息了。
这话听着顺耳多了。
丧信传开后，全都城的官员闻训而至。
福无双至，祸不但行！
这几日，他过得心力交瘁，全仗着年青身材好硬撑着。跪了一夜后，身材终究吃不消了。一回屋，罗芷萱便惊呼一声：“你的脸如何这么红？”
好一个迫不得已！
顾莞宁略一打量，笑着问道：“你看来表情颇佳。莫非是有甚么好动静？”
顾莞宁目中这才有了笑意，放软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其他人还未看出端倪，傅夫人却发觉出了不对劲，待安设好了傅阁老以后，迷惑地问道：“阿卓，你做错了甚么事？为何你祖父见了你便满眼怒意？”
傅阁老定定地看着傅卓，目中闪过怒意，声音沙哑：“我没你如许的长孙！你给我立即回屋去，我不想见到你！”
萧诩定定地看着神采平静仿佛刚才甚么也没说过的顾莞宁，半晌都没吭声。
活到九十岁，已是罕见的高寿。傅老夫人无病无痛，寿终正寝，便是丧事也要当作丧事来办。傅家嫡支旁支的子孙齐聚傅府。
顾莞宁挑眉，淡淡说道：“如何？你是不是感觉我过用心狠手辣？”
顾莞宁不觉得意地笑了一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傅阁老练底是一朝首辅，就是要对于他，也不能用这般直接卤莽的手腕。还是缓缓图之，借势王阁老分化傅阁老之权，渐渐减弱傅阁老的声望影响力。这才是稳妥之道。”
傅卓没有答复这个题目，左顾言它道：“今晚我在这儿陪着祖父，祖母这些日子非常辛苦，放心安息一晚吧！”
“这倒不是。”萧诩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我只是在想，皇祖父当年嫌我心慈手软柔嫩寡断，实在不无事理。我明知斩草除根的事理，可一想到傅阁老是两朝阁老，对大秦非常忠心，便难以下这个狠心。”
萧诩本日返来，神采豁然轻松。
罗芷萱大惊，忙扶住傅卓：“快来人，去请徐神医来。”
傅阁老扯出调侃的笑意，目光冰冷：“你甚么都不消解释了。我只晓得，我亲手养了二十几年的长孙，在最关头要紧的时候背弃了我，放弃了傅家。”
话还未说完，便头晕目炫，身子摇摆不定。
傅府。
短短几白天，傅阁老衰老了很多，目光浑浊涣散，半晌才有了焦距。
……
字字如刀，深深地刺进傅卓的胸膛，鲜血淋漓，痛不成当！
想也晓得，萧诩毫不会下这一道夺情的圣旨。
傅老夫人年近九旬，寿元绵长，在都城一众诰命夫人中，无人能及。傅家有傅老夫人在，真正应验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之说。
傅卓满面苦涩，声音也愈发降落：“祖父，我晓得你在生我的气。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萧诩：“……”
傅阁老傅卓接踵病倒，冒氏悲伤过分，每日以泪洗面。傅夫人徐氏也连着劳累多日。傅家高低，俱被一层阴云覆盖，便是连下人也是一脸笑容。
“祖父，”傅卓低声喊道。
……
傅卓从宫中返来以后，一向陪在傅阁老的床榻边。
傅卓动也没动，一向冷静地谛视着甜睡不醒的傅阁老。
待傅老夫人下葬后，傅阁老也完整病倒了。
没有旁人，萧诩说话也直白很多：“这几日傅阁老在府中养病，面前清净了很多，也没那么多糟心烦苦衷了。表情想不好也难。”
就是傅阁老也这么觉得。
萧诩点点头，然后搂住顾莞宁，在她耳边叹道：“身为天子，整日操心国事措置政事也就罢了，还要均衡朝堂把握百官，真是劳心劳力。怪不得历朝天子从无长命之人……”
夜深人静之时，傅阁老再次醒来。
顾莞宁不乐意听这些，瞪了他一眼：“乱嚼舌头！不得胡说！”
徐沧为傅卓看诊以后，敏捷开了药方：“傅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气火攻心，又连着几日未曾安眠，过分破钞耗操心力之故。喝几天汤药，好好歇息一段光阴就行了。”
罗芷萱的心这才落回原位。
顿了顿又道：“再者，我也不想做得过分狠绝，免得令百官寒心。傅卓已经表白态度，站到我这边。便是冲着他的颜面，我也不忍对傅阁老下杀手！”
……
期间，傅阁老醒来过一次，展开眼一看是傅卓，立即气血翻涌，又晕了畴昔，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