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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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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四日上头,当太子当真率救兵前来的时候,守城的军将却不管如何,都不肯再信了。

太子下认识地将手放在了胸口,摩挲着那本薄薄的《圣祖训》,像是感遭到了她曾经存在过的气味。

箭矢流星普通一刻不断,太子却只令军将布阵举盾护体,半点反击的企图都没有。

何况墙高沟宽,守城突厥兵必会备齐滚木擂石金汁灰瓶自天而降, 攻城官兵死伤无数, 连番血战以后, 才有机遇攻陷城墙放下吊桥, 令步兵和轻骑由泺源门入城。

代州仅凭轻骑和车马便可攻城,制胜在于出其不料。定州不比代州,城墙高三丈, 壕深二丈, 燕军欲攻城,必先等候云梯掷车到位, 才有机遇攻上城墙。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从云州城中率兵北上代州那一刻,云州便如年夜饭前待宰的鱼羊,完整被送入哥舒海的口中!”

太子深深吸一口气,放下了高举着的手。满军庄严,眼睁睁目睹太子在如许的存亡关头,放弃了反击的军令。

但是太子却迟迟没有说话。

次日卯时,太子率万余精兵,于定州城外叫阵,一一列举突厥的罪名:“背信弃义,君臣不决,连兵不息…毁盟誓,复相攻,纵欲逞暴…”

但是一旦云州城破,以南便是一马平地的太原府,布兵不敷千人。三晋以南只渭水一条通途,渡河以后可直取京师,大司马去后朝中文臣为重,守城无将。

燕军早有筹办,兵士布阵,举起手中盾牌反对。李将军紧紧陪侍太子摆布,亦举起半人高的盾抵在太子面前。那箭雨甚密,偶有两只落在盾牌上,收回澄亮的金属撞击声。

李将军猛志常在夙来勇武,此时心急如焚,更是连命都不顾。直直奔至壕沟之下朗声吼怒:“城中何人?但是定州太守张之重?我乃大燕当朝太子麾下,率卫李少林是也,特为救城而来,还不快快落下城门,放我雄师入城?”

太子眉头舒展,神采煞白:“定州城中,亦没有突厥兵。哥舒海向来都没有…攻破定州城。”

清脆清脆,像是撞进了人的内心。

“臣至今仍想不清楚,如许完整的定州城,究竟是如何一夜之间被突厥兵攻破?莫非哥舒海当真如此神武,定州官兵当真如此无用?”李将军考虑了词句,谨慎发问。

那地上混乱散落数支突厥射来的,被盾牌挡下的箭。

李将军蓦地瞪大了眼睛:“莫非是军中出了特工,趁夜落下城门将突厥精兵放入?又或者城中先前已经混入突厥特工,攻城之时里应外合…”

但是哥舒海麾下的突厥兵将,却自始至终从未攻破定州城,乃至未曾有过攻破定州城的企图。

“奇特, 到底去那里了?莫非战报有误,哥舒海并未率兵南下不成?”李将军喃喃道。

“昨日…昨日另有突厥雄师在此,本日我们来时,却未曾见到半个兵将。”太子说,“突厥不是无人,亦不是将全数兵将都死守在顺州城内。”

“看清楚了吗,少林?”太子的语气非常恍忽,“这支箭…是我大燕的箭啊!”

云州城固若金汤,又有太行黄水,自古至今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顺州城破,突厥先攻代州再攻定州,城中太守死守一月不足,却不见突厥尽力攻城,只是将定州死死围起,不让动静泄漏。

“莫非定州守军未曾抵当便被攻破,多量燕军军品被缉获,又被突厥收为己用?”应先生非常焦心,“定州太守张之重乃是大司马陈克令部下旧将,人虽庸碌,但却不是贪恐怕死背信弃义之徒。就算哥舒海天降神兵神勇无敌,又怎会连抵当都未曾呢?何况这守城将士好说歹说也有千人,弃城而逃又跑去哪了?怎会半点动静也没有?”

不,不是如许。

“泰安…你同我一起。”他说。

“以是…”李将军倒抽一口寒气,“这箭不是突厥军射出的,而是燕军…”

大燕百年帝脉就此危在朝夕。

“应先生不必多言,你所说每一个字, 我都未曾有半分思疑。”太子沉声道,“定州城内情势不明, 且驻营休整一番,明日再行攻城。”

狼来了的故事,谁都传闻过。

真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易守难攻之城,才气以“定”为名,取一城之力足以安宁天下之意。

哪知城上却有小将探头探脑,厉声辩驳:“呸!突厥老狗当你朱爷蠢吗?昨日乔打扮作顺州城后撤的王中郎亲卫,前日又扮成太原府赶来的救兵,本日胆量更肥,装成太子殿下的镇北军。两年前太子光复北地,燕军七万大家精锐,本日就看你这几个残兵败将的鸟模样,老子就算是痰迷了心窍,也不会上你的当!”

“殿下…”李将军焦心出声扣问太子。

他们将定州城密密麻麻包抄起来,半个苍蝇也飞不出去,不让任何一点城破与否的动静传出。

顺利,太顺利了。

“入彀了。”太子的面庞尚且沉着,声音却节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太子沉默中抬起眼睛,了望不远处的城墙,悄悄摇了头:“我亦想不清楚。”

到处透着诡异。

李将军大惊,唰唰捡起数支落在地上的箭放在面前细心辨认。

白羽精密,木纹暗沉,长箭流光似的,非常标致,与突厥短粗的飞箭对比光鲜,千万不会错认。

而是全部大燕。

太子此番交战,仿佛踏足在云彩之上,到处都充满不实在感。

朱批示使一声令下,城墙上又是一片箭雨落下。此时两军对垒间隔极近,盾牌已难吃住弓弩的力道,马匹和兵将很有些毁伤。

箭雨刚过,太子便举手表示,燕军将士伸臂挽弓,齐刷刷对准护城河外的城墙,只待太子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突厥兵将装成燕军友军诱敌开门,手腕低劣,被城中守将一一看破。

李将军等了好久,仓猝转脸去看太子,才发明他的目光定定落在盾牌前面的地上。

自顺州城破,向来都未曾有清楚精确的战报从定州城外送出。

话音未落,城中已有箭矢俄然射来。灰蓝的天空突然暗淡,昂首一看,方知是密密麻麻的箭矢遮天蔽日般落下。

“我们走!”

李将军还想再劝,太子却表示应先生将他一把拽下。

太子赶紧扶起应粤, 眼神凌厉扫向李将军。李将军面上很有些讪讪, 嘴唇嗫嚅。

“云州!哥舒海率兵攻打的目标,是云州!”

李将军话音未落,角楼上咻地一声射来一支淬了火的长箭,直直钉在他的马蹄之前。

太子蓦地调转马头,胯/下战马痛嘶一声。

战马吃惊高高跃起,李将军奋力勒紧缰绳,将马匹控住,心中不由大怒。

太子悄悄昂首,打断了李将军的猜想。

“你如果太子麾下的李将军,我还是玉皇大帝身边的天蓬元帅呢!”那朱批示使朗声大笑,调侃道,“猪年大吉,且看俺老朱送你上天!”

阿咄苾和哥舒海此番南侵的目标…向来都不是定顺二州的富庶,亦向来都不是攒够突厥游民过冬时的干粮。

所谓攻城,亦是宫心,要耗尽城中将领百姓的耐烦和粮草,就算太子七万精锐军队倾巢而动尽力扑上,算下来最快也须得月余。

城破与否,自始至终都是纷繁纭纭的流言飞文,在民气惶惑的边疆流民中众口铄金,直至“定州城破”一事已深切民气。

但是太子率燕军自云州解缆之前接连数日,突厥人却乔装成燕军各部将领,日日前来定州城前,诱定州守城军将落下城门。

“代州无兵,定州无兵。但是突厥清楚有兵,以是兵都是在….”太子的瞳人顷刻扩大,鼻翼翕动声音沙哑。

万余燕军再无迟误,直直闯至护城的壕沟之前。

“突厥马队惯使短弓,木箭与之相配,亦略为短粗。弓箭相称方能大用,就算突厥人缉获燕军多量箭矢,弓总会用本身用惯的短弓。”太子说,“但是你看,地上落下的燕军长箭,箭尾整齐箭杆光滑,清楚是相配的长弓射出来的。”

应先生神采一下乌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明鉴,顺州城破当日,臣与突厥血战至最后, 亲目睹到王中郎殉城, 无半句虚言…”

异乎平常顺利的征程,眼看便要不费一兵一卒收回代定二州,细枝末节之处又流露了很多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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