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归內苑（一）
风灵忙伸谢称是。
阿盛对劲地点点头：“快些进殿罢，贤人早念叨过好几次了，本日一早得了报，说顾娘子将归，一时欢畅，早膳也多用了一小碗米粥呢。”
她手指头在手札上点了几下：“我归去，便是要将柳氏父子连根挖起，这一回，若能得确实证据，再无他回旋余地。你若不肯去，倒也无妨，只是你本是宫人的籍属，我替你寻个可靠的商队，委曲你先往西州去避一避。”
车摇摇摆晃地行了一段路，风灵挑起车帘望望，已过了崇仁坊，将近永兴坊，永兴坊前头便是延禧门，到了那处便是皇城禁苑地点。此一入内，尚不知几时才得脱身。她闻声低低的抽泣，扭脸瞥见杏叶正悄悄擦拭眼角，她不知拿甚么话来安慰她，只得转过脸佯装未见，暗里偷偷叹口气：本身毕竟又带累了一个。
杏叶惊骇地抬起脸，“娘子……”
非论抱了何种目标，毕竟相帮一场，风灵天然是要去拜谢高阳公主的保护之恩。
杏叶直勾勾地盯着案上的手札一声不吭，风灵要做甚么她并不能非常明白，但柳家的狠手她是亲眼目睹了，骇得她好几晚不得好眠，至今想起来还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再与柳家胶葛不休，你就不怕？”杏叶的脸上的惶恐垂垂闪现。
将近晚膳时分，杏叶端了汤药进屋，见风灵正端庄经地在案边坐着，一手撑着脑袋，在眉心处揉捏。屋内暗淡无光，杏叶心底俄然冒起了一阵糟乱。
风灵敏捷将一起上的难过抹得干清干净，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屈膝礼道：“牢阿监惦记，风灵好得很。”
当晚，风矫捷修书一封，付与老管事，托他待拂耽延返来时亲手交予他。
风灵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渐渐小口啜饮，仿佛涓滴感受不到汤药的酸涩药气，直至将汤药饮尽，才长舒着气道：“你瞧着我像是在顽笑？”
风灵抬起眼谛视了杏叶好一会儿，瞧得杏叶内心直发毛。“杏叶，我……我要回昭庆殿去。”
风灵晓得杏叶的性子嫉恶如仇，常日看个戏本子都要义愤填膺好久，却未曾推测她肯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陪着本身再往龙潭虎穴里去闯一闯，一时感激不已，不觉暗叹本身亏欠了她。
高阳公主不肯多话，向阿贞扬了扬眉。阿贞会心，上前搀扶刮风灵往外带，一面走一面道：“顾娘子且歇一刻，奴婢这就去安排下车马。”
风灵理了理衣裳裙裾，从马车高低来，宫中的气味于她而言，已与先前大不不异，她仿佛已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这令她奋发鼓励。
他的主张便是拿了本身的性命去换个他本不非常在乎的官爵，好压过柳奭一头，自上而下地查证去。可否查得出甚么还是两说，怎能与径直查那几家商户与沙州大萨保的账目相较，几近是一拿一个准的。风灵苦笑着点头：“他的主张不若我的管用。”
“但是有战报来了？”杏叶谨慎翼翼地问道，内心惊骇是高丽那边来了甚么倒霉的战报。她瞥眼瞧见案上散着佛奴来的手札，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那顾坊有事。
杏叶手上一颤抖，险险将那汤药碗滑落。“娘子莫同我顽笑，这可顽笑不得……”
高阳公主仍旧一身素白，面上不施脂粉，在佛堂内悠悠地击着木鱼。风灵将那恩谢的话说了一回，她停动手里“笃笃”不休的木鱼，仿佛在诵往生咒，仿佛对风灵的一番谢并无兴趣，只随便道：“归去便归去罢，不必那些谢语。贤人跟前说话细心些，莫孤负了我一番美意便是。”
“延将军临行前叮嘱过，不教娘子再去寻柳侍郎的不是。那朝堂上的事，毕竟不是我们女子能作得的，将军必是有主张的，还是等将军返来再作筹算的好。”杏叶心慌意乱地劝道。
“柳氏一向不容我存活于世，你道是为何？便是因为我亲眼瞧见了他们的罪过。莫说不容我，连得我身边那些仗义互助的，也都一个个遭他暗害。现在我被他们逼得只两条路可走，要么躲进內苑求得贤人庇护，要么悠长地躲藏在这怀远坊内，轻易度日，想我畴前是多么的安闲畅意，现在却过得连小我模样都不似。杏叶，我怕，是真的骇怕，怕终有一天，他们会向阿延动手，好肃除我身边最后一道樊篱。”
马车穿过天街，风灵取下对符交由赶车人，出示予城门戍守过目。一起盘问验对符，直到了两仪殿前。
她放下汤药，将屋内的灯烛一一扑灭，烛火在风灵的脸上勾画出一片凝重。
“怕呀，柳氏残暴至极。”风灵闭目深深呼吸，“柳奭在沙州蓄养私兵，冒充盗匪劫夺商队，教唆索氏通传动静予突厥人，委实可爱。你未曾见过沙州府兵，是如何奋勇抗敌，却因柳氏私欲，惨烈地死在突厥人的弯刀之下，身故后连个像样的坟茔都没法立起，只得在河谷地被焚成骨块齑粉，这一桩桩一件件我瞧得清清楚楚。你也未曾见过柳爽是如何带着突厥人将他远亲姑母，并我义兄百口高低砍杀得不留一个活口，连两三岁的稚儿都未能幸免，我也眼睁睁地瞧见了。恶鬼豺狼约莫也无出其右了。”
阿盛得了内监的回禀，从两仪殿的石阶上跑下来迎她，一见风矫捷夸大地围着她转看一圈，啧啧称道：“瞧这气色，顾娘子养得不错，身子骨瞧着也有些肉根柢了。身上的伤可都好利索了？”
“另有第三条路可走。”杏叶握着拳头站起家，忿忿道：“我们回宫去，我同你一道去，将那恶人的罪证好好梳理梳理，同他算一算这笔帐该如何填。”
风灵在配房内吃过一盏茶，马车便筹办伏贴，有人来请风灵杏叶一同登车。
次日朝晨便带着杏叶往高阳公主府邸门前去求见，门房出来未几大工夫，不见高阳公主，只阿贞一人出来接她们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