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江南故人（二）
那位曾经显赫得只在君王之下的“顾老先生”，容拂耽延恍忽了三日，至第四日上，他与顾夫人亲身来向他施礼。佳耦二人，一个年愈花甲，一个已是半百，拂耽延岂能受得。
过了半晌，风灵的身子跟着有些炎热起来，创口因她扭来动去连连被牵涉到，她忍着创口扯破似的疼痛，不肯哼一声痛，皱一下眉头。
他排闼而入之前，内心抱定了主张，只待贤人病情好转，面圣禀告风灵与柳爽抵触的真正启事，趁此便将柳氏在沙州暗中所为一并揭露了出来。没有实证便没有实证，贤人若要实证，便自请去查实。
他在驿馆内迟迟未解缆回京，再三考虑了数日，终是下定了决计，且非论他与风灵今后将如何，仅说他已故去的爷娘，原是杜公与夫人忠心耿耿的长陪侍婢，几番跟从他们出世入死，杜公与夫人也乃嫡亲家人待之，不计身份地令他与府中公子一同读书习学，更是保举了他入玄甲营效力。
拂耽延却蓦地就此打住，轻抚着她腰际的伤处，气味不稳地劝道：“再动细心坏了伤口，留下丢脸的疤痕。”
她细细问过拂耽延爷娘过世时的景象，毕竟奉养一场，顾夫人悄悄地听着，潸然滚落了几道泪线，待听闻这二情面深意笃了毕生，结束也未受甚么病痛痛苦，一前一后相携离世，她又抹去了眼泪，淡淡地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抱定了要欺君的主张，便再登门拜访顾府，应允下了“顾老先生”与顾夫人的恳请。
“你是心平气和了，却教常常教我彻夜连日地忧心，可还均等？”她总有说不完的正理，拂耽延不觉好气且好笑。
栖月居的菜品他用着倒并不陌生，他在沙州也没少坐享风灵的技术。临别，顾家大郎拜托再三，直说自家妹子教爷娘养坏了，随性尽情，约莫是受不得甚么端方桎梏，还请拂耽延多担待些，想体例尽早将她从深宫內苑接出来才是。
“再没下回，在你伤着之前，我便该来救你。”拂耽耽误长地吁了口气，稳住呼吸。
佳耦俩恳请拂耽延莫将真相说出，更不能回禀贤人。一来为保顾氏一族高低安乐，二来，全为风灵筹算，认下这公主的名号，于她于拂耽延，皆实非一桩功德。
若无当日杜公予的恩德，精华夫人的亲授，何来本日的云麾将军。拂耽延自知欠了他们太多恩典，尚未还报过分毫，倘执意秉公回禀了贤人，爷娘泉下有知不能容他，他本身的知己亦是不能过的。
拂耽延谢过顾夫人体贴，便取了那合婚的庚帖出来请罪。老佳耦二人那里另有怪责的事理，风灵替他们寻来的这个郎婿非常合心，官爵出身皆不打紧，单看他的品德本性，顾夫人已是非常对劲。当即便道，沙州的丝绸买卖，现在由佛奴执事，便算作是风灵的嫁奁。
拂耽延转头不答，风灵偏不依不饶，一迭声地诘问，却教他抓住了两只手，正色道：“你莫顽笑，再不成拿了本身去换那甚么均等之道。你若当真要来往均等，先将养好了身子，偿了我回回相救罢。”
顾夫人自是感激不尽，命人抱出假篡的族谱纪事，好教拂耽延带回京中交差。
此时现在，拂耽延开了书房的门，快步走到正房门前，闭目深叹，人是暂从深宫出来了，却成了这副模样，这里头有他大半的任务，明知她学武粗浅，却没能劝止住她的心底的仇怨，未能将她护全面。柳氏父子在沙州的所作所为，他早该禀了然贤人，若非本身拿不出实证，又恐裹入朋党之争，一向未将他父子的罪行揭露，本日风灵也不至如此。
杏叶见拂耽延负手出去，行过礼后加快了手上的清算，三五下收妥了便退出屋子。
次日，拂耽延公事在身，要赶往江都。顾夫人特地遣风灵的长兄亲身送了拂耽延往江都，直至他结了江都督视船工的差事，那顾家大郎皆强留着他住在顾家在江都的栖月居里头，说甚么也不肯教他去住官家的驿馆。
风灵腰腿上疼痛未消，捂着腰去够睡榻边高案上的汤药碗，牵动了未愈的伤口，低低“嘶”了一声。拂耽延两步上前端起汤药，送到她口边。
拂耽延取回碗盏，皱眉道：“你老是鲁莽，便是经常上阵对敌的兵将，也伤得不及你勤，药也吃得不若你多。”
这话倒是有惊醒的功效，风灵对峙住，再不敢动一下。
风灵偏头想了想，忽笑得极是明丽：“贺鲁偷袭，那回我头一次受伤，当时你便已担忧我了么？”
“给我罢，手又未伤，一只碗盏尚且抬得动。”风灵从他手里夺过汤药，抬头一气儿闷了下去，倒似吃酒时的利落。
屋内杏叶正清算着下半晌风灵熟睡时玉勒图孜命人送来的衣裳，玉勒图孜来探时，见风灵身上松垮垮地覆着的里衫，显见是男人之物，猜想她仓猝出宫，必不会带随身换洗衣物，便非常体贴肠清算了几件本身的，命人送来。
风灵借着他臂上的力，扶腰靠上锦靠，眯眼细数，调笑道：“在伊吾路上遇贺鲁偷袭伤过一回，那回得与你同骑过杏花海。诱贺鲁现身却坠了土崖的那回，得与你并辔上阵。我们险过莫贺延碛时，我倒未伤着，只劳心费心脱了力量厥旧疾复发，却也替府军解了燃眉之急，得了军中恭敬。上一回，击鞠坠马，得还了贤人的宠遇。每一回皆在来往均等的事理上，风灵伤得心平气和。”
“那我要再伤了，你还救不救……”风灵仰脸笑问，未完的话教拂耽延堵回了口中，她乖顺地接管他精密如雨的浅吻轻碾，决计放轻缓了的亲吻从她的嘴唇滑落至脖颈间，衣衫松垮的胸前，她脑袋胸口腾起阵阵暖流，不由偷偷扬起对劲的笑，悄悄感喟道：如此，再伤一回又何妨。
这些事理，拂耽延天然全都明白，能够他的秉正，从不可欺上瞒下之事，这一桩，令他实在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