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公田事起(四)
正踌躇不定,风灵扬声唤来一名小婢,“将这一副裁下,包好了送至尹夫人车顿时。”
尹氏也未几客气,谢过风矫捷笑纳了。
“mm小瞧了索家不是。”尹氏一面掩着对劲的神采,一面瞥向一旁陪侍的阿幺。
嬉闹了好一阵,阿幺俄然“啊呀”了一声,直拍本身的脑袋,“该死该死,混闹了这一阵,倒把个端庄事给忘了。”
“方才送尹夫人出去,正碰上康家来传话的人,说后日是望日,康家举家要往城外佛窟祈福去,邀大娘同往。”阿幺传毕话,踌躇地望着风灵,“……尹夫人奉告的事,大娘还是寻个机遇同康家大郎说一说罢。”
风灵沉默不语,阿幺也不管她有无听入耳,煞有介事地接着道:“要我说,那些纠葛我们本就不该晓得,须知官家的事,顶好是不闻不知不睬,方能守得安稳。我们卖我们的绫罗锦绸,他们……”
“她是个妥当人,向来未几话。”风灵顺着她的目光望了望阿幺,点头表示尹氏但说无碍。
“怎就是白收了?”风灵听她一口一个mm的,料定她心下必然欢乐,“姊姊人脉广,认得的夫人娘子们多,待袄子做得了,她们瞧着都雅,姊姊不忘奉告她们这彩锦出自那边便好。这一幅算作是先给姊姊的酬谢。”
“甚么事?”尹氏皱起眉头切切地探听。
再一则,她与康达智皆吃过城外商道上匪寇的亏,朝廷在沙州设折冲府,本意也是为了剿除匪寇,安宁边疆,若府兵因索慎进的阴私谋算有了甚么不当,终究受难的仍旧是城中城外的浩繁商客。
风灵笑嘻嘻地对付了一回,命阿幺好好地将她送出店铺,望着她上车拜别,这才作罢。
二人的话渐多了起来,话端也扯得更加远了。风灵亲手替尹氏添了一盏热浆酪,“风灵前几日在店铺内听人说了一桩事,仿佛与尹阿郎把守的田庄有关。”
“仿佛是说大沙山下的田庄并非索家统统,竟是公田。先前我们这儿并不设折冲府,那些地步便一贯由索家打理着。这回折冲府都尉到任,欲要回公田……这索家的胆儿那样壮,占着公田不放手……”
风灵侧了身子,好听得更清楚些。如此,索慎进苦熬了好久的谋齐截字不落地尽数落入了她的耳中,听得她一阵阵起心惊,不由暗叹,好个索慎进,当真是布了一盘跋前疐后的棋局。
尹氏得了上好的彩锦,又大大地将本身的夫兄夸耀了一番,已是心对劲足,当下利落道:“mm有事尽管忙去,我也该回了。过几日,再带人来帮衬,mm这儿的奇怪物可莫要藏着掖着才好。”
尹氏放了心,干脆偏向风灵,低声道:“我与mm说,mm切莫别传,索阿郎一早叮咛了阿兄,倘若都尉来讨要地步,他便……”
“那错不了。”风灵低头点了几点,忽又昂首问道:“敦煌县在沙州府治下,论品阶官衔,那都尉凌于张县令之上,他若强要,谁又能何如得了?”
风灵思忖着点了几下头,也是,父兄阿母都不在,唯有康达智还算作是家人,当能信赖。
阿幺毕竟年幼,看风灵将她阿爹的酸腐口气学得惟妙惟肖,忍俊不由,两人笑作一团。
人虽是走了,但她方才那些话着却留在风灵内内心头,挥之不去。那日在城外,阿史那贺鲁说府兵无粮扶养的话又在她心头盘桓了几转,不觉从心底悄悄滋长出几缕她本身都未曾发觉的忧愁。
隔了片时,有人来附耳回报已将索良昭妥当地送走。风灵重新清算了笑容,歉然礼道:“原还想多留姊姊吃几盏热浆,眼下竟是不能了,店铺中琐事诸多,当真叫人绝望……”
尹氏一惊,想要推却,风灵却不容她开口,按下她的手道:“这算是风灵赠送姊姊的见礼,姊姊要辞可就叫风灵尴尬了。”
尹氏呆了一呆,随即撤下防备,轻视一笑,“我阿兄天然晓得。甚么劳什子的都尉,初来乍到能晓得些甚么,那田庄本就是索家的祖产,我夫君曾说得清清楚楚,一县之长确准的事儿,难不成还能错了?”
“这如何使得……”尹氏心内又惊又喜,面上不好闪现,只摆着难堪,“mm快说个价予我,总不好白收了mm的好东西。”
不悦和防备的神采在尹氏脸上垂垂出现。
尹氏将彩锦披在一边肩臂上几次打量,心知这一幅恐是极品,代价必然叫人肉痛,偏又爱极罢不开手。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金伯惯常的模样摇着头,“大娘常与康家那些粟特人一处,我们唐人的端方便浑忘了,整日里胆小如斗、肆意不羁,活脱是个粟特蛮人家的女娃……”
“绫罗锦绸”这几个字眼突地就跃入风灵心间,她眸光一亮,绽放笑容,抓起阿幺的手摇摆了几下,“你倒是提示了我,确切不必忧心。我送去的那匹越锦,连同张县令献出的那匹,代价不菲,总该够府兵三五年的扶养了吧。”
风灵听她话里对索良昭还是耿耿于怀,顺势连连点头,“天然是这个事理。”
阿幺不知何时从外头返来,见风灵正愣神,轻唤了她两声不得应,遂伸手摇摆了她一把。风灵蓦地回过神来,仿佛被她唬了一跳,嗔了她一眼,“你这刁顽丫头……”
风灵忙又道:“这事儿原同我并无干系,本日正巧见着姊姊,不觉就忆起了那些话来,我私想着,非论有效无用,总叫姊姊得知才好……也不知尹阿郎那边可有闻声甚么风声。”
阿幺张了张口,无法地垂动手臂,说的清楚不是同一桩事。风灵倒是愈发的欢畅起来,硬是拉起她的手,“不想你倒是个精密稳妥的,官家的事不闻不知不睬,是哪一个教的你?”
阿幺测度着她约莫还想着方才尹氏所说,欲言又止,忍了半晌,终是按捺不住,劝道:“大娘何必理睬那些,那公田是官家的,自该有官家人去劳心。索家想占着,也该由他们自个儿劳累,与我们究竟无干系。”
不待阿幺答复,她自顾自地又说道:“定是你那怯懦怕事的阿爹,是也不是?金伯是不是还是经常说……”
说着抖了抖手中的彩锦,“姊姊可中意这一幅?目睹着天寒下来,拿来裁制一袭对襟袄子,姊姊肤白,最衬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