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秋夜琵琶
宫婢手执了灯，向风灵一礼，退身拜别。
她不知拂耽延是否闻声，迷恋地朝他通俗的眼眸望了最后一眼，通往凌波殿的小径上便刚好呈现了另一名摆布候卫。
风灵停下脚步，等着掌灯宫婢紧赶慢赶地从背面小步跑来，她朝那宫婢笑道：“你自回含风殿覆命去，前头有灯照路，不必你掌灯。”
同在凌波殿外戍守的候卫小声嘀咕：“这位娘子大半夜里好兴趣，这曲子倒新奇，从未听过。”
只这一问，风灵几乎控不住发热的眼眶，教泪珠子跌落下来。她勉强向他一笑，点头低声回道：“自是极好。你瞧，我的脸都圆了很多，倒是你……”她情不自禁地伸脱手，原想要抚上他的面庞，却滞在了半途，忙又握起拳头，将手垂回身侧。
至晚，竹枝杏叶俱回屋睡去了，风灵披了一袭衫子，悄悄起家出屋望了一回，那深沉的身影公然分毫不动地立在那边。
拂耽延点了点头：“你究竟要做甚么？弄出个商税，在朝内朝外掀起那样大的事。须知伴君艰险，终不能悠长。”
她忙将手按在弦上，止住乐声。幸而因指法陌生，奏得小声。她从速换过一曲《木兰辞》南调。伊吾路随军时，她予府兵们奏过一回，有老府兵奉告她拂耽延曾也低吟过这曲子。
“班师不班师的，并不紧急，平安然安地返来见我。”风灵的嗓音虽低，话里的决意涓滴很多：“胜负尚在其次，你的安危才是首要。你若得安然返来，我如何都好，你如果......”
“贤人已允，许我重归玄甲军。”拂耽延垂下眼眸，口里说着兵器战事，眼里却有无边的暖柔。
凌波殿不大，门前的响动，引来了正在院内扑灭石灯的竹枝，闻声风灵的说话声，从速灭了手里的火折，出来将她迎了出来。一时又是摆膳，又是叮咛沐浴热汤，全部凌波殿一起忙了起来。
这般一想，风灵不觉指上加了些力，使得琵琶声愈发清越。这原是一个班师返来的典故，她故意想教拂耽延闻声。
他清楚就在面前，就鹄立在距她不敷五十步的处所，一抬眼便能瞥见。可风灵却只能隔着这戋戋五十步，怀想过往。
那候卫纵是不认得风灵亦不知前朝的事，也该晓得能住在凌波殿的，又得拂耽延亲身戍守的，在贤人跟前绝非平常，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娘子客气了。”
风灵四下张望了一回，肯定了周遭无人，细声道：“康家灭门大仇未得报，你我今后的日子不能安稳，必得将祸害连根肃除了方能放心。”
“阿延……”风灵微微张了张口，声音低得只她本身能听得见：“多谢你待我如此。”
风灵那里睡得着，痴坐在屋前的石阶上，微凉的夜风吹过，头顶一株银桂的华盖上密密匝匝地落下数不尽的桂子。她忽地想起那年穿过杏花海时不经意的倚靠，亦是这般藐小的花瓣如雨落下，她不成按捺地驰念拂耽延身上皮革异化着铁器的肃杀气味，驰念他坚固沉厚的胸怀，胸腔内一下下有力的心跳声。
风灵话未完，两人便一同寂静下来，警悟地侧耳谛听。有钝重的革靴脚步声响起，距他们并不很远。
“玉勒弘忽通报的手札可曾收着了？”说话的机遇极可贵，风灵内心瞬时涌起了很多话，每一句都一个劲儿地想往外蹦，她不知该先说哪一句，竟挑了无关紧急的一句来讲。
拂耽延见她并不料外，仿佛特地在那候等着她普通，唇边扬起一抹如有似无的笑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你过得可还好？”
风灵一面走一面远远地将凌波殿门前环顾了一圈，除开拂耽延一人，再不见旁人。她从速拢起帔帛，提了裙裾，快步朝他走去。
风灵向拂耽延屈膝作了个礼，回身又向那候卫一礼，若无其事地笑道：“有劳二位候卫。”
自离了沙州，风矫捷再未碰过琵琶，这一柄还是昨日在屋内摸出来的，也不知是谁忘在了那处。她抱着琵琶默想了片时，将那些指法一点点地忆起来，抬手先慢悠悠地拨了一曲《战城南》，奏至一半内心俄然一惊，直骂本身胡涂，拂耽延出征期近，怎就拨弄起了这祭奠战亡将士的调子。
南调的《木兰辞》非常特别，南边原不兴《木兰辞》如许的北曲，即使是将北曲改成了南调，风灵也未曾在江南道听过，只在自家听阿母奏过，才跟着学起来。这些年来，仿佛也只拂耽延识得此曲。现在奏来，他必然能知是专为他所奏。
她重重地感喟一声，起家回屋。隔了片时，屋门又开了一半，但见她怀里抱了一柄琵琶渐渐地走出来，仍在石阶上坐下，轻拨了几下弦，调弄了一覆信准。
那戍守的身影忽地撞入她视线，教她心底一跳。她慢下步子，借着未全黑的天气和途径边已燃起的石灯细心辨认了一回，再无旁人了，恰是现在担着摆布候卫队正之任的拂耽延，瞧那景象，凌波殿的夜值该是由他来任。
拂耽延不搭他话，紧抿着唇，将一抹笑意紧紧锢藏在唇内，不使之浮于面上，半垂了视线沉心听她这一曲。(未完待续。)
风灵走得极快，掌灯的宫婢跟在她身后“呼哧呼哧”地急喘。邻近凌波殿，风灵一眼掠见门前已有人上夜戍守。
风灵心底先是起了一片暖融，很快却又教担忧代替，她往前踏了一步，抬头望他：“又要出征么？”
“这几日阿史那贺鲁觐见，亦在翠微宫中住着，夜里我亲替你戍守凌波殿，你尽可放心，白日里却要你自行谨慎。”拂耽延缓慢地叮嘱了两句，今后退了两步，立得端端直直。
拂耽延皱了皱眉，沉吟了一息：“薛延陀大乱，贤人已决意出兵北上平乱，我已请战。你且在宫中再忍耐些光阴，待我班师，脱了戴罪之身，便向贤人请娶，名正言顺地将你接出宫。今后那些祸害再不必理睬，自有我替你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