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昭庆旧殿（二）
风灵单独一人躺在睡榻上，先将那两名宫婢想了一回，这二人乃杨淑妃的耳目自不必说，只这二人中，杏叶细致咋呼，不敷为患，倒是那竹枝，须得细心堤防着。
风灵亲热地冲她一笑：“有劳杏叶姊姊。”
长刀重新挂回高处，风灵这才放心躺下，却仍旧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考虑着，原一心想要上达天听，盘曲繁复，还搭上了未生母子的性命，现在贤人亲口留了她在内宫，得见贤人轻而易举，可她却畏缩了起来，不敢再莽鲁莽撞地行事。究竟何时才气呈上请愿书，何时才气状告柳家罪过，又何时才气得见拂耽延，好完成他们未成的奠雁礼。
正屋内，风灵抿唇轻笑，转向竹枝：“更替衣物不知安在，请姊姊替风灵取来可好？”
风灵又暴露一脸小家寒酸气，笑着摆手：“不必，不必，向来独睡惯了，不敢扰了姊姊们歇觉。”
风灵将这些题目想了又想，不知不觉眼角滚落了一颗泪珠，热热地滑过她的太阳穴，没入鬓中。
那两名宫婢互望了一眼，上前向风灵施礼。一个名唤竹枝的尚且端方，另一个唤杏叶的却差了几分恭敬，许是瞧不上风灵的出身，言辞间带了几分鄙夷。
风灵自知不会在此久住，本不想同她计算，可那杏叶垂垂地上了脸，绕在风灵身边口口皆称杨淑妃，仿佛一副替杨淑妃把守着她的架式。
二人退出正殿阁房，互伴着回屋睡去。
在宫内连续呆了四日，出了头一天见着了贤人，还误将他认作是内监，以后三天，便再未见他。风灵严峻且孔殷，一面骇怕见到李世民那双逼人的眼睛，一面又想尽快将请愿书呈送至他跟前。
杏叶脚下盘桓，迟迟不出门，风灵疑道：“杏叶姊姊另有旁的甚么叮咛？”
竹枝动了动唇，不置一词，只恭敬地欠身一礼，决意照着她的意义。
待风灵沐浴过后，回至正房，要遣杏叶竹枝下去安息，杏叶终是忍耐不住，问道：“顾娘子不必奴婢在外间设榻么？”
风灵正愁着贴身的陌腹里那封请愿书，该要如安在沐浴前取出来，竹枝这么一说，恰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她一把从竹枝手里接过那些衣物，半红着脸，讪讪然道：“我不惯教旁人奉侍着换里衣，你给我罢，我自去试过再来奉告你。”
风灵不厌其烦，干脆指派她道：“不知沐浴热汤得了未曾，劳烦杏叶姊姊替风灵去望望。”
竹枝出来了一会子，捧了几件白叠里衫陌腹到风灵跟前：“婢子不知娘子身量如何，请娘子随婢子到阁房试上一试。”
她一伸手臂，摸到了被褥下压着的请愿书，又一骨碌坐起家，寻摸了半晌，也找不到一处安妥的处所来藏。昂首瞥见墙上悬了一柄用以辟邪驱凶的长刀，遂踩立在睡榻上，伸长手将那长刀够了下来，又将请愿书细细地卷成细卷，避开刀锋塞到刀鞘呢。
风灵岂是能关得住的性子，她于忐忑的煎熬中捱到了第五日，她再不肯一一去见那些前来各怀心机的宫眷夫人，将她们扔予了杏叶竹枝对付，避开宫人环伺，翻了墙头出去逛。(未完待续。)
杏叶难堪：“可，但是……哪有不要奴婢设榻外间的事理……”她终是教方才阴暗游廊独行的景象惊着了，咕哝了半句，便也就罢了。
她换过里衣，套上衫子，从帷幔背面出来，正逢杏叶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外头跑出去，这回倒是灵巧了很多，喘着气儿断断续续地禀道：“好教……好教娘子，得知，热汤已，已备，请娘子移步……”
“竹枝姊姊且留驻，风灵不知宫内端方，另有旁的事要劳动姊姊。”竹枝皱眉瞧了瞧杏叶，只得留在风灵身边。
风灵在帷幔背面敏捷地褪下陌腹，抽出里头的请愿书，摆布环顾，也不见有更妥当的藏处，便只的暂先压在睡榻最里层。又从好几件陌腹里头翻出一件瞧着大小差不太多的穿上，倒是刚好。
第三日，有风灵认不得的后妃夫人来见她，一日里来了六位，有猎奇的，也有听了动静来刺探真假的。
杏叶一怔，外头的石灯因风灵已入了殿，已教宫婢尽数熄去，从正屋至沐浴净房虽还留了几盏灯照路，却一起无人，杏叶在宫中有些资格，天然晓得昭庆殿的旧事，她稍一踌躇，便要叫了竹枝一同前去。
“杏叶不敢。”她仓促一屈膝，咬咬牙，单独出了门，沿着清幽的游廊朝背面走去。她曾听宫人提及过，昔年汝南公主年幼病起暴毙，汝南公主虽非先皇后所出，却因是圣民气头明珠，先皇后大怒，当年在昭庆殿中奉侍的宫婢内监，杖杀了一半，发送出去了一半。多年来昭庆殿保持着原样，未曾住过人，有功德的宫人说，经常能在夜间闻声昭庆殿中有宫人的呜泣呼救声。
第四日，还是如此，风灵在杏叶和竹枝的提示下迎来送往，烦躁不已。
竹枝忙应了，不敢怠慢，回身向阁房去替她取换洗里衫小衣。她心机略沉些，听得出风灵话语间虽极尽客气，却也不是个好拿捏的，杏叶笨拙，这才被成心支去沐浴净房，好煞一煞她的不循分。
竹枝本不肯，一想到将才杏叶咽下那一顿上马威，便罢了手，老诚恳实地垂手在外间候等。
杏叶不能确准风灵是成心给她一回训戒，还是偶然为之，一时也再不敢啰唣，自是服帖了很多。
杏叶内心一再奉告本身这些不过都是宫中无聊之人的谤语，不敷以信，可她越是这般想，心底越是发毛，耳旁竹叶婆娑中，如有若无地仿佛确有低低抽泣声，杏叶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阵夜间的冷风吹过，她的身子禁不住不住发颤，不知不觉中脚下越走越快，干脆提起裙裾一起跑了畴昔。
翌日，杨淑妃亲至昭庆殿来看望她，见她换了一身女儿家的素净襦裙，便赞她清灵如水。二人一同逛了两处內苑里的园子，同用了午膳，直至下半晌，杨淑妃才回了她本身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