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官媒临门
转过三两日，恰是腊月小年，要打酒祭灶的日子。往年因有康达智在，打酒自去他家酒坊闹腾一番，今岁竟是凄凄清清，风灵懒怠打酒，祭灶也端赖了佛奴在筹办。
然佛奴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安静道：“早该如此。”
不必风灵叮咛，佛奴起家便往外走：“我去追回手札，约莫还在驿站未走。”
左思右想中，拂耽延亦迷迷睡去。
风灵转目瞧去，只见木盒子里头套叠了三层，青色的嫁衣端端方正地躺在里头，深衣连裳，只一眼，风矫捷瞧出衣料做工讲求，用的是最上乘的彩锦。上面两层里头，钗环华胜，耳珰臂环，一应头面俱全，华贵热烈，却不免落了俗，再一层，连得新妇遮面的罗扇也备下了。
次日朝晨，照进小洞窟的第一束光将率先将拂耽延唤醒。他睁眼微动了一下，风灵也便醒了。两人借着透亮的天光，将洞窟上的壁画又细心看了一番，惹得风灵唏嘘不已。
待她说完，静等着佛奴一贯的大惊失容，脑中几近已想好了他下一息将脱口而出那句：“这怎能如此草率，决然不成。”
那侍从将庚帖、纳吉书等物置于案上，官媒娘子指向那些道：“都尉叮咛，光阴紧急，我们来不及将那六礼一一过一回，本日原是个谷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五礼便一并过了。”
风灵又催了一遍，拂耽延回了神，细想起儿时的事，偏他儿时少言少趣儿，影象中来来去去不过那几桩。
说话间，侍从另捧了个木盒出来，在风灵眼皮子底下翻开。
拂耽延亦是不能眠，手里握着那长生牌位，一面欣喜于汝南公主尚存人间，可使精华夫人泉下欣喜，一面又感慨于陈年旧事中。
拂耽延轻甩了甩头，这些想不清的临时非论，只单说精华夫人独一的血脉极有能够尚在人间，贰心下大慰。算起来，公主该与风灵同岁，不知她此时身在那边，日子可还过得，如若能将她自茫茫人间寻出来，是该带回长安还她一身荣贵，还是沉默旁观她过着平凡人家的日子？
一时拜毕，两人一同离了洞窟，去牵了各自的马，飞奔回敦煌城。
不过是蔡国公为人亲厚，偶与园中见他读书，从不吝立足指导一二。夫人也能是满腹的好学问，且藏书很多，经常肯借了兵法予他阅看。家学中少不得要受几个纨绔后辈的欺辱，皆嘲笑他是奴人之子，从不知本身姓氏，惟蔡国公季子常肯包庇他。那些日子里，跟着精华夫人熬练倒是最令他欢畅，忘忧无愁，坚信本身虽无深厚家世，仍可堂堂正正立于世。
这些疑问在贰内心转了又转，终无眉目，或许风灵的猜想不无事理，阿满婆原就是这场皇家阴私中的见证者，可她又是如何逃出世天，藏匿在西疆边疆多年？
离窟前，拂耽延将那些牌位重新安排稳妥，冲着精华夫人的往生牌位恭肃而拜。风灵亦跟着拜了下去，心口无端地一涩，昔日女社中女师提起精华夫人时的景象历历在目，不想风韵卓绝的女将身后，竟有这一段离殇。
风灵非常不测，多年默契，佛奴自是晓得她的心机，事已至此，他也晓得于她而言，惟这一步，方是最好的了。
风灵在他肩窝内拱动了几下，他低头望望她饱满的额头，精美的鼻梁下巴的表面。他越瞧，越觉着她的端倪神韵与当年精华夫人肖似，归结不出的熟谙。俄然放动手中的牌位，问道：“风灵，你阿爹的名讳是……”
起先风灵还不时问上一两句，垂垂的，便只眨着眼听，再今后便没了声气。
他提起将要滑落的大毛氅，拢了拢她的肩膀，抬头靠上石壁闭目长叹，心机又转回这一小窟中。究竟是甚么人开了这窟来供奉精华夫人、汝南公主与昭庆殿枉死的那些宫人？阿满婆带着柳夫人的牌位来此痛哭一场，又是何意？阿满婆到底甚么人？满窟的壁画将当年景象细细描画，又所为何？
至于脸孔神似，拂耽延默想了一回，心底同本身道：江南女子的长相大抵都是这一类，瞧着眼熟亦是天然的。
拂耽延阒然松了口气，暗笑本身想得过分，她虽也出自江南顾氏，但江南道中百年顾氏，多得是旁支，且她爷娘齐备，毫不会是本身所想。
且说风灵回到安平坊，召来了佛奴来讲此事。
风灵一身家常的素面襦裙便从内院出来了，官媒娘子将她打量了几眼，目光终究落在她的衣裙上，这身打扮，倒教官媒人迷惑，仿若这桩婚事同她无关似的。
正在这一日里，将将拜过灶王，便有官媒娘子临门。此时风灵尚未及置备好青衣连裳的嫁衣，连得一双青色袜履都未曾备得。
官媒娘子一脸无法地呈现在安平坊顾宅门前，身后只带了一名侍从。顾宅高低惊得半晌合不拢口。门房起先还当是贺鲁遣来的，拒不开门。
拂耽延想着要去寻来阿满婆问话，风灵却要回安平坊，追回昨日送出去的手札，重新修书，奉告江南道的阿爹阿母这桩突如其来，擅自结下的婚事，叫化爷娘宽宥。
直至官媒娘子命那侍从在大门前高喊：“延都尉遣来下聘的，请顾娘子快些开门。”世人这才忙忙地开了门，请进官媒。
心中存了那些事，风灵岂还能睡着，闭了目又展开，展开了又闭上，反几次复。
衣裳虽是素净了些，礼数倒是殷勤的。风灵将官媒的二人迎入屋中，立时有小婢奉了茶汤热浆来，并才刚供了灶王的胶牙饧，也端了一盘来。
“顾云鹤。”风灵随口应对，旋即腻着他要讲些幼时的事来听。
拂耽延垂眸看她时，却见她阖眼睡得安然，根根清楚的睫毛微微颤抖，也不知梦见了甚么，一阵阵地悄悄蹙眉。
官媒娘子的目光在风灵微微吃惊的脸上转了转，笑道：“都尉叮咛，光阴紧急，我们这六礼如果做全了，只怕迟误事，故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便在本日一并做了。都尉手面儿大，命老身挑了顶好的嫁奁，说是暂先充作纳征礼，今后归去禀告爷娘时，再加添上旁的纳征。这几样，娘子先来过过眼，可还称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