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亮声高昂
“莺浪，世上无鬼怪妖魔，即便有，那便是你心内作怪，是你的心魔。”维桢有些底气不敷，又道，“倘若云澄要去索命也应是去寻桃枝，与我们无干，你这心虚模样，幸亏本日是放勋与我们一道行，倘若换个精贼些的人早生迷惑了，从今今后你切莫再摆出那幅模样，本便不是我们的事，被你这一作弄倒如同我们的做得普通。”
“杀人不过是一柄匕首一包毒药的事，虽是轻易，看后患无穷，现在桃枝已是捅了篓子，再害初梦便难了，但你那话倒是提点了我，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我们盯紧了初梦，她如果装疯卖傻，总有一日会暴露马脚，到时只需我们将此事往赵姨娘那处一捅，这但是比叫她死更好呢，不费吹灰之力，她今后便信誉扫地，她再说甚么，便无人信了。”
莺浪稍稍一愣：“蜜斯直觉向来是准的，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凡是佯装之人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总会暴露马脚的，蜜斯只需守株待兔便好了。”莺浪畴昔悄悄涤了涤梨花芍药雕纹木盆中的鸳鸯双梭巾帕，细细搅干，递上给维桢擦手，“可莺浪不明白，现在初梦痴哑了不更好么，虽是活着，与死人无异，更不消劳烦蜜斯脱手撤除了，那脱手去除还恐留上马脚呢。”
初梦收了那淡笑，俄然板上面孔，那对眼如磨得极利的刀片凌迟搜刮着桃枝每一寸血肉肌骨：“任何凭据，皆敌不过公道。”
穿过花圃小径时，那夜极深暗，维桢夙来避走夜路，比来又出了云澄那事，更是心虚担惊，不住地扯着放勋衣角来躲，一叶一影皆震惊着她心弦，莺浪在她身后快步低头跟着，亦怕见着甚么不该见的，可反观放勋，提着灯笼掌明大步走在前头，却似心不在焉，唇角轻勾，双颊漾着那似笑非笑的邪魅之笑，似表情畅快轻松，维桢看在眼里，满腹猜疑，二人一起无话，草草便回了厢苑安息。
“贱婢！我桃枝早瞧出来了，你媚上欺下，成日作弄些狐媚妖术利诱扶瑄哥，夺了我贴身婢女的职位，这仇我还未与你算呢，我这便去老爷面前揭露你！”
可初梦还是起家出了卧房了，她已不是畴前阿谁初梦了。
“明日一朝，你去带话给那桃枝，叫她盯紧些初梦，记着，需是悄悄的。”
“很震惊是么？”初梦笑道，“初知你杀了云澄时，我亦很震惊呢。”
长公子卧房外的夏花许是得天独厚，长得分外的好。此是诸天以来，初梦头一遭步行至院中观花。午后，乌衣巷上空积起了不薄不厚的云，恰切地掩蔽了烈阳，这恰如其分的暑热倒叫初梦感觉分外适体，屋苑极静，唯听些鸟鸣虫喧的天然悦音，那氛围也好闻，混着泥土青草的天然芳香，那株木槿花傲自盛开又凋敝，周而复始，一日不怠。
放勋彼时仍淡笑着望着初梦，目不暂歇，似在抚玩一件极爱好的精彩玉雕入了神定，由维桢一唤才惊觉过来，忙问：“何事？”
“以你那聪明，还想与我较量？”初梦淡淡笑了起来，“并非妖术，而是我打通了钟太医。”
“蜜斯何故见得呢？”
“出来罢，桃枝。早瞧见你了。”初梦眼眸还是凝睇着那花，和顺顾恤，但与她口中冷如凝泉般的腔调极不相称。
“哈哈。”桃枝干笑两声，似为本身壮胆，却很有力。
“你……你说这话有何凭据？”桃枝仓促而笑，“你含血喷人！”
“蜜斯，莺浪替蜜斯先传水沐浴。”莺浪稍稍喘焦急气。
“你……你骗过了钟太医？妖女，你是妖女！有妖术！”
桃枝觉着震惊不已，她知钟太医在乌衣巷走动几十寒暑，她自小抱养来乌衣巷时，那钟太医便在她之前与谢安结识了，又听闻钟太医夙来刚正不阿，怎会由这初来乌衣巷数月的小婢女拉拢？
“到底是蜜斯高超呢。”莺浪笑道。
桃枝竟呆呆地望着她做完这统统却不敢转动。
那树丛沙沙作响，少时，只见桃枝扒开绿叶从里头跳出来。
“我那是被那些杂草刮得脚脖子痒痒才想走得快些！”
莺浪倒是一身一额的豆大汗珠，不住地拿袖揩拭，维桢见她未回话，便去睨她，这才惊觉本身亦是一身一额的汗。
“我总觉着初梦那事蹊跷。”
“莺浪知错了……莺浪记下了……”莺浪低声道，“莺浪本就怕黑，蜜斯不是向来也怕黑么？”
初梦将那方丝帕四角谨慎提起，一页一页叠好，叠毕最后那一角时，初梦蓦地抬眸，直直而非常冰冷地盯视着桃枝，缓缓道：“桃枝，你惹到我了。”
维桢又反复了一遍那话，放勋才道：“好，该是归去了。”
“你这倒说了点子上了。”维桢轻笑道，“现在倒可喘气一阵，但我总怕，万一那病医好了如何，这心老是坠坠的放不下。”
“莺浪，你说那贱婢，究竟是真痴哑了，还是假痴哑了？”莺浪方才关上门，维桢便迫不及待将那拳捶在了桌案上。
初梦倒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你觉着，老爷是信赖你这个前时两次诽谤我无果的小丫头的话，还是信赖他故交钟太医的话呢？”
“桃枝。”初梦又侧过颜望向那朵因日光凋敝而萎蔫的木槿花，缓缓伸出那细指，俄然二指用力一折，但听二民气中“咔嚓”一声，树枝断裂，花颜倾颓，她将那株断花秉过，缓缓回身面向桃枝惊骇的小脸，另一手缓缓托起一方绣着梦里砂的丝帕，缓缓将那株断花安设于丝帕中心，神情寂静崇高，似完成一个昌大的典礼。
维桢才与放勋结伴回了厢苑，当时卧房内仅剩婢女已寥寥无几，悉数是办理医药的。
“直觉。”
扶瑄不得已得分开卧房去至锦庭那处商讨些拜作之事，千叮万嘱初梦切莫出卧房，他本想寻蓖芷来庇护她，蓖芷有一阵未在乌衣巷内呈现了，却叫初梦推却说不必了。
“莺浪不敢顶撞，蜜斯顾虑全面，经验的是！”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莺浪接过维桢擦妙手的巾帕，狠力一搅，那帕便拧作一股白绫。
“初梦，你果然没哑？”桃枝锋利的声音因惊骇而微微有些颤抖，为何惊骇她本身亦不明白。
初梦转头望着桃枝，那目光是桃枝从未见过的冷冽，她唇角倒是淡笑着的，更加桃枝添了几分可骇：“我不但没哑，也没痴。”
“出来罢。”初梦立在那株野生自发的木槿花前，悄悄抚玩，冷不丁淡淡说了这一句，叫藏匿在屋苑墙角树丛中的那一双铜铃大眼大吃一惊。
桃枝身子一颤，几乎支撑不住身子，只觉初梦那笑比鬼怪更可怖。
毫无收成的维桢又听了很久，直至那外头四更打过，维桢问道：“放勋兄长，你可归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