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人心相杀
容不得桓皆担惊游移，成济当即道：“桓冼马，时候不早了，陛下再三叮咛不成担搁，请随老仆来。”
“王爷……眼下桓皆正往宫中去了，王爷说此一役，究竟会是谁胜呢？”
成济按例需回司马锡那处回话，多年沧桑沉淀下来一身处变不惊的派头：“王爷，桓冼马已上了马车去了，老仆为王爷再换壶热茶来。”
老谋深算便是如此，将利己的企图以利他的口气说出来。
“是。只传了桓冼马一人。”成济却仍不慌不忙，腔调陡峭。
司马锡抬手表示，桓皆起家将那沉沉的雕门翻开，允成济出去发言。
“早已备下了，只需王爷传话便可。”
桓皆那本已稍稍安抚的心瞬时又惊跳连连。
桓皆听得司马锡阐发得头头是道，心下首肯，可总觉着心中不顺，按兵不动于他而言如同坐以待毙，总不是他的脾气。
二人寂静间，却听外头成济的声音贴着门传来：“启禀王爷，桓冼马，宫里传来话，陛下深夜要召桓冼马问话。”
那扇向来意味着光荣光辉的雕门缓缓由那小寺人推开，里头金碧光辉的光彩一下灼了桓皆的瞳。
桓皆所乘的马车亦是步点仓促，夜里无停滞，那马车更缓行地缓慢，不时便至皇宫掖门下。
司马熠正身处殿内光辉极盛当中，如他的名字普通熠熠生辉。
偌大的太极殿，现在终得天子与桓皆二人，此是桓皆数年来梦寐以求之事，但当实在现时，却又与胡想中所修建的千差万别。
司马锡哼笑道：“到底是本王身边的人，做事便是比平凡人有章法。那谢扶瑄流言遍及了建邺，竟还需本王着力才将那流言传入宫中去。”
桓皆一起慌镇静张，那身后跟着的小寺人天然耳听八方知这局势告急，一起随行亦是惶惑恐恐，二人一起无话到了太极殿，桓皆忘了打赏那小寺人，而小寺人亦是忘了需打赏这档事。
“老仆隐忧，倘若以此机遇借陛下之手替我们出去了桓皆，可桓皆已是把握了王爷与鲜卑族人互通的奥妙，桓皆此人一旦疯起来不堪假想，老仆是怕他到时贪恐怕死，会将王爷的事抖出来在陛上面前将功赎罪。”
“王爷说得极是，可老仆迷惑，倘若王爷如此看不惯桓皆，只需如平常普通做些小事，便可使桓皆消逝于无形当中，为何还需假借旁人之手去杀他呢？”
“本王方才已劝他按兵不动，他倒真有些听入耳了。”司马锡抚须而笑，“非论他与谢扶瑄谁败，我等坐收渔翁之利，有何不好呢？”
桓皆岂敢说“是”，可颈上虚汗已渗做一层薄珠，那衣袍贴得难受。
那书房的门又启开，夜风带着清冷缕缕拂动司马锡的白霜微染的须眉，夜里四下极静，但听得远处宫墙外一串旅人的马蹄步点仓促，悠远而来又悠远而去。
司马锡微微叹吁了口气：“他到底是天子当下喜爱之人，倘若那种汤药里落慢性毒的伎俩，对平常来宾尚且见效，可对此等在天子身前刺眼之人不成，若要叫他消逝，也必须刺眼得轰轰烈烈，由天子亲断，才不会藕断丝连，横生枝节。”
“成济，你担忧的倒不无事理，本王本来亦是有此顾虑。可眼下谢扶瑄为我们缔造了如此可贵的机遇，错过了下回不知几时再有。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桓皆将我们的事抖给天子听，我们只需咬死他诡计脱罪转移而诬告，桓皆只听本王与他口头说过那段旧事，且本王改了诸多关头细节，他手上并无真凭实据，又道是本王毕竟是当朝天子的叔父，一手帮手他称霸中原，荡平藩阀，他怎会不信我而信那桓皆呢？”
“你说罢。”司马锡抬手表示他将门关上。
那马车头的小盏灯早已为桓皆点亮，受着夜间忽起忽退的大风燃得叫人有些惊心，桓皆由主子扶上了马车，成济再一旁垂手张望着，还是很泰然，面庞驯良与平常并无二致，随他袖摆一摇，那马车夫一声鞭挞爆响四野，马车奔得极快，车轮滚滚碾过青石砖径唱响一起，不时便消逝在南岭王府外街道的绝顶。
那书房内的火烛不时收回噼啪爆燃之音，窗外偶尔起了夜风，叩得窗棂哒哒直响。
“桓冼马，陛下急召，是不得不去的，正服与马车已在门口备下，传闻陛下召见得急，命桓冼马速去不成担搁分毫，正服也请桓冼马委曲身份在马车中换了。”
“不必了，本王亦是去憩息了，叫婢女烫桶热些的水来予本王洗漱换衣。”
“陛下看来还是想听你说说。”司马锡轻笑一声，将掌轻搭于桓皆肩头，便觉他身子正在微微颤抖，“这苑城皇宫，看似有墙，实则无墙，天下之事，悉数逃不过天子的眼与耳，你既自视接受了‘平白之冤’，那便去处陛下禀明罢。”
照理是那句客气而又不成制止的“微臣见过陛下。”那声清楚而毫无停滞地回荡在太极殿上空，连细细的覆信也听得见，桓皆虽被天子御封为太子冼马，可那个都知这不过只是个虚职，他自上任以来拿着月俸饷石，却为有一天正端庄经为太子侍从。可那声“臣”，倒是扎踏实实的。
“只……只传桓某一人么？”桓皆目光闪动，不敢正迎。
司马熠倒从不摆天子架式，只火急道：“桓卿，孤知你的品性，你与孤普通皆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本日孤就问你一句实话，外头所传但是真的？”
“请陛下明鉴，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不过是用心险恶之人诬捏出来诽谤臣下，欲以教唆微臣与陛下的干系，叫陛下痛失微臣如此赤胆忠肝之臣下啊！”
“是呢，倘若不是王爷，那流言猴年马车才传至陛下耳中也未可知呢。”成济稍稍游移了下，又见司马锡目光如炬，似命他但说无妨，便道，“老仆心中有些担忧，知虽是杞人忧天，但总想说出来叫王爷一解老仆心中迷惑，也好叫老仆放心。”
极可贵的，太极殿彻夜仍掌着灯火，天子司马熠未去后宫与一众妃嫔们寻欢作乐，而是在太极殿中踱步来回，候着他桓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