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薪火来救
“可放勋瞧来,这不似扶瑄公子的茶盏呢,你瞧,这杯壁上毫无雕镂,扶瑄公子平常用的茶具皆有竹兰香草装潢,或者刻了个‘瑄’字的,听闻这些世家大户的端庄公子,是最讲究这些个的。”
再拖下去,只怕扶瑄便要返来了。
初梦被揪起丝发的那刻已是想好,定是需抵挡的,可她抵挡有几成胜算还是未知。前时扶瑄临出门前在她耳畔私语,顺势将他卧房中保藏的防身匕首塞在初梦臂下。桃枝力量极大,初梦又大病才愈,单凭初梦徒手之力全然不是桃枝敌手,可倘若亮出了刀,若制住了且罢,如果叫桃枝夺了畴昔……
桃枝那话固然声音锋利,咄咄逼人,可全然压不住放勋的气场。他未理桃枝的逐客令,兀安闲这卧房内走动起来,氛围里仍有淡淡的广藿香气味,放勋于初梦身上闻到过些,可那古青玉香炉冰冰冷沉寂,大略是扶瑄怕这香气扰病人神态故而暂歇。
“小女人,来照顾初梦呢?”
“那是天然,我桃枝奉养扶瑄公子多年,并非我吹嘘,府里未有婢女比我更识体贴顾问的。”
“可放勋亦是受了扶瑄公子嘱托呢,哎,如此怎办呢,干脆我瞧中庸一下,你也留下,我与云澄也留下,如此两边皆不获咎了,可好?”
“云澄来迟了——请公子恕罪——”云澄也未打伞,跑得气喘吁吁,“方才公子嘱托的那药可不好寻,才来迟了——初梦好些了么——”
“哦,放勋忘了说了,放勋的婢女云澄应是已在前来此地的路上了,大略便快到了,如此一来,桃枝女人便可不必担忧孤男寡女照顾不便之事,由云澄与我一道顾问,得心应手。”
“放勋公子!桃枝俄然忆起了,桃枝所住的柴房大木箱子底下压了家传的医书秘方,许上面记录的可为初梦女人帮上甚么忙,但那大木箱子太沉,桃枝一人搬不动,可否请放勋公子替桃枝去一趟取来,稍后扶瑄公子返来了桃枝恰好给他。”
桃枝被堵得哑口无言,又想不到辩驳的来由,只好悻悻然先行答允下来,待稍后乘机而动。可时候如这烛蜡一点一点融下去,放勋怎会给她机遇乘机而动呢。桃枝心如万蚁穿噬,暴躁一点一点自她小巧稚嫩的面庞上闪现出来,放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云淡风轻地玩着扶瑄卧房内的摆件,却叫桃枝更加烦躁了。
“这……现在不可!”桃枝似发觉了本身方才有些对劲过甚,瞬时收了飞扬神采,声音亦转作寂然,“现在桃枝受赵姨娘所托来照看初梦女人,有任务在身,还请放勋公子先归去罢!稍后事情毕了,桃枝自会过来。”
“放……放勋公子……”桃枝睖睁着眸不敢置信,手忙脚乱撇下那茶,松了那揪着初梦丝发的手,“放勋公子如何来了?”
说时迟当时快,桃枝手中的茶盏已抵到了唇边,却自屋别传来一声熟稔而陌生的男音,有些漫不经心,更有些萧洒清闲。
放勋转而凝着床榻上躺着的初梦,只见她臂下极纤细的动了动,似有一秉颀长扁平的物件缓缓向内收了收。
放勋听闻,悄悄停止了玩弄那茶盏的指,转过甚来,凝着桃枝,还是那一抹邪魅的笑,好笑中却储藏着无极力量,叫人自费心虚。
“是……是呢……怎会馊了呢……大略是扶瑄公子疏于饮茶,又未清算屋子,便放馊了吧?”
“桃枝小女人倒非常会照顾人呢,恰是瞧了,放勋那处有一名婢女,名唤云澄的,理疗揉穴老是做得不尽人意,放勋也不懂,本日可算是碰上大徒弟了,劳烦桃枝小女人不吝见教,教教放勋那处的蠢婢女可好?”
“大略是桃枝好久将来奉养扶瑄公子……有些陌生了……”桃枝说着便跳着去扑那杯盏,“既然馊了,请放勋公子将这茶交予桃枝罢,桃枝去措置了便好。”
“妙哉妙哉!择日不如撞日,桃枝小女人当即便去讲授可好,放勋怕我那处的蠢婢女生性懒惰,倘若不趁热打铁来学,过几日更提不起兴趣了。”
桃枝心中悄悄提点本身,需是做些甚么窜改乾坤。
“可……可桃枝受了赵姨娘嘱托啊……请放勋公子不要难堪桃枝。”
“不迟,倒来得恰好。”放勋笑道,凝着初梦,眸中尽是宠嬖,又回身对桃枝道,“既然桃枝女人一片情意,且不说有效无用,总不能孤负的,可放勋怕本身一人寻不见那医术满是白搭,来,桃枝女人随放勋一道去,这里有云澄临时顾问便好了。”
桃枝蓦地转头去望,只见放勋一袭轻巧如风的蓝靛色衣袍扬在大雨中而来,他不打伞,可雨点未在他锦袍上留下多少水渍斑迹。
“好臭呢……”放勋很久才道,缓缓将这茶盏自鼻下移,“这茶馊了。放勋本是口渴望饮来着,可惜馊了,哎,无福消受呐。”
“我受扶瑄公子所托替他来顾问初梦。”放勋抿唇而笑,笑容还是款款。
可那落毒的茶盏仍在放勋手中把玩着,时而端起对着烛光来瞧,时而转着细品那杯壁质地。
跟着桃枝取来毒茶盏,初梦臂下那秉掐丝紫铜镶玳瑁的匕首跟着她臂微微挪向外沿,她已戒备,箭已上弦,蓄势待发。
只见放勋眉头垂垂蹙紧,似凝重思考,口中念念有词。桃枝只觉浑身发热,小手不由攥作紧紧拳头。
“哦……如此啊……”桃枝描述大欠都雅,“扶瑄公子大略不知,赵姨娘那处已有人调派桃枝过来顾问初梦女人了。放勋公子你也瞧见了,初梦仍未醒,只需桃枝一人便够了,又道是初梦是扶瑄公子屋苑之人,放勋公子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诸多不便,不如桃枝顾问为好。外头大雨,请放勋公子归去罢。”
初梦在床榻上闭眸而听,心中只觉一惊。
“这茶……”放勋巡着,竟一把将那床榻边沿的拿起来嗅,又细心打量,待桃枝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去夺,她的心瞬时被悬提而起。
桃枝被他那对洞悉通俗的眸子凝得一个激灵,成心偶然去遮了那盏茶,道:“不劳烦放勋公子,方才桃枝出去瞧见初梦女人颈下软垫松动了,便抱起她头帮着垫衬了下。太医仿佛言说她是颅脑内淤血的弊端,故而那软枕软垫草率不得。”
“哦?”放勋玩味一笑,足下定定地如生了根般纹丝不动,“方才我在外头瞧小女人捧着初梦脸是要做何呢,需不需放勋一道帮手?虽初梦女人身子清癯,但桃枝女人年纪毕竟小,倘若要托人抱人的力量活,放勋身为男儿力不能辞。”放勋说罢便将那道似清澈非清澈,似游戏又非游戏的目光投射在床沿一旁那盏茶汤淡黄的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