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沆瀣谋求
“桓冼马，你如此大放厥词，欺侮长姐，污我清耳，请恕维桢不作陪了。”
本日日光也意迟迟光影阑珊，只隐在云从间，不露色彩，倒淡了那榉树樟木一泻油亮的接天碧叶。维桢与莺浪行走此中，但闻子规轻啼，暄风托着那彩蝶形单影只回旋上青阶，到底是火食希少处，绿芜墙绕青苔浅生，花红成心扫却更落，碎蕊织作重锦锦夏花地衣，一旁堆叠栀子碎琼处，只化作捣泥烘了裙香。
“维桢蜜斯留步——”桓皆忙解缆赶上，笑道，“蜜斯急着走，莫不是桓某这话说到蜜斯内内心去了？”
“可人间这么大，恰好叫你我二人在此僻静处相遇了，难道有缘？”
“也罢，那谢安王导之辈，蜜斯仍可当作恩年，可蜜斯心中，便无一点点恨那断袖郎君谢扶瑄么？那谢扶瑄身边有一婢女名唤初梦，出入屋苑皆随身摆布，那干系非同普通，蜜斯可曾想过，为何那断袖郎君也可待女子如此密意温存？蜜斯心中，便无一点点恨那初梦么？蜜斯前时那句‘包羞忍耻，断非维桢。’又何解呢？”
“那是是非非皆是我王维桢的私事，倘如有一日需手刃仇恨，也必是我王维桢亲身脱手，无需与任何人合作！”
“你家蜜斯是说她咽不下这口恶气呢。”
“大胆！我家蜜斯芳华永驻，你这莫名其妙的公子再若血口喷人，莺浪便禀明尔妃娘娘来做主！”
“蜜斯说何？”
桓皆哈哈大笑：“维桢蜜斯，你有何必话中带刺，对我度量成见呢，虽说桓皆身为南岭王府中人不错，可现在，你我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实不相瞒，桓某本日是特地来寻维桢蜜斯的，维桢蜜斯败走苑城皇宫，听来倒也叫人唏嘘不已呢。”
“桓冼马想说甚么？但说无妨，不必兜圈。”
这华林园愈素净富强，那景自维桢瞧来却愈讽喻了她心中苦楚。
“维桢蜜斯好记性。”桓皆笑道，“未曾想，这皇宫幽深处，竟也可得一名同游女郎。”
“蜜斯，把稳足下，青石将尽了。”莺浪轻声道。
“这话维桢倒是听不明白了，维桢再不济，还是王姓中人，与你这假姓司马之流，毫无交集可言。”
“你是……桓皆桓冼马？”维桢摆布细瞧那人一番，未想到这华林园中人迹罕至处，竟也可遇见人，“维桢于那日南岭王府赏字大会时，见过桓冼马。”
桓皆又是一阵浮滑地笑，道：“维桢蜜斯，鄙谚有云，‘未有永久的朋友，只要永久的好处，’维桢蜜斯当然姓王，又如何，现在亦不是躲来这皇宫当中避世，外头风言风语声满建邺，蜜斯那王姓家属可曾在当中保护蜜斯的名誉？恐怕那危难的始作俑者，便是这群王谢中人罢。”
“桓冼马当真是好余暇，如此大好昼暇，不去议政论政，做些男儿应做之事，倒是管起维桢女儿家的私事来了。”
用过午膳，维桢便与莺浪一道摆步华林园去了。
“可维桢与桓冼马并不熟吧？何来同游之说，不过刚巧路子罢了，人间这么大，每日萍水相逢之人不堪列举，桓冼马这同游之叹，维桢可当真受不起呢。”
二人取道紫嫣指导的那条凡是之径，少时便远远瞥见了百花最鲜艳处，天子与尔妃一道正用着午膳，二人嬉笑盈盈，推杯换盏，似交乐甚欢。维桢心黯，便踏过花草迂走了另一条幽深的羊肠小径，她也未知那条花径通往那边，不过密林浓翠处，火食希少，应可掩示行迹。
“我与尔妃娘娘姐妹情深，不必你这外人教唆诽谤！”
“包羞忍耻，断非维桢。”维桢冷不丁冒出这一句，目光凝着一处墙围上的斑影光点，凝得极是用力。
桓皆方才说那灵异事，已又起了一身鸡皮，他自那夜以后便对女子心中有了顾忌，好久未靠近，现在却听闻这一句，更睖睁着眼，很久说不出话。
“那当真是可惜了呢……”桓皆佯装叹道，“那贱婢初梦，桓某但是发梦亦想凌迟了她皮肉下酒呢！”
这话却叫桓皆笑得更猖獗了：“尔妃娘娘来做主？现在尔妃娘娘正忙于筹划陛下寿宴事件，哪故意机理你这避祸而来的mm呢，你倒也不考虑考虑，她接待于你，对她而言有何好处，名利场中人，有利之事本就不肯做，她愿收留于你，已是瞧在你二人母家颜面与同胞血脉份上仁至义尽了，你倒真觉得，她会将你捧上云台，经心帮你么，这通州王家一共两位蜜斯，你若平步青云，她的颜面又往那处安设呢？”
桓皆便将那夜冰窖惊魂一事一五一十道与了维桢知，维桢听罢，亦面露了讶异之色，半晌才道：“可……据维桢所知，那乌衣巷中并无那号偷情事发而他杀的婢女啊……”
“女儿家做到这般份上，桓某不过替维桢蜜斯可惜罢了，想来维桢蜜斯一声珠华王谢之派，理应鸾凰高展，现在却身困于这皇宫后殿进退两难，浪费大把春华工夫，那女儿家的春华如这一地栀花，落了便落了，转眼便珠黄人老，更无娇春可谋，桓某当至心疼不已。”
桓皆掸了掸沾了碎苞的袖，道：“哎，蜜斯为何总对桓某心胸敌意呢？桓某此番前来，是特地来向蜜斯示好的。桓某晓得蜜斯心中有妒怨，我桓某夙来是坦直之人，从不藏着掖着甚么，有一便是一，才向蜜斯一五一十说通透了。本日前来，便是问蜜斯一句话，倘若你我二人合作同仇敌忾对抗王谢世家，难道是珠联璧合的美事？”
那声自榉树丛后幽幽然冒出，随之便是一袭枣红色漳缎蛛纹袍自那碧树翠叶间而出，如绿彩衬红花，格外夺目。那说话之人横飞一对粗眉正望着维桢，眉眼底下，棱角清楚，豪气浓得有些霸道过分。
维桢游移，凝眉细细打量着桓皆：“桓冼马与初梦又有何仇怨？”
“桓冼马莫不是叫那初梦给耍弄了罢？”维桢轻瞥一眼桓皆微微泛白的面色，“那贱丫头鬼心机最多，莫瞧她常日闷声不响，似极和顺文静似的，竟是个扮猪吃虎之流！维桢前时在府中几次三番想除了她，竟未得逞，更有一回叫她反扳一程，在我献与谢扶瑄医病的药材上做手脚，歪曲我通州王家名誉，那贱婢，死不敷惜！”
维桢哼笑一声：“同仇敌忾？桓冼马竟叫维桢叛变本身母家与你合作？夙来听闻桓冼马思惟天马行空，未曾想竟如此大胆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