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冰室惊魂
“你你你……不是初梦罢——你是谁?”桓皆背靠在门上,狼狈不堪,他却又不敢朝外呼救,南岭王府门客夜潜乌衣巷,传出去了此后他便宦途尽毁,全无安身之地了。
又听得两声细声细气的咳嗽声自火光摇摆处传来,似做回应。
初梦的脸,竟是一副骷髅白骨。
“你倒是,弄来这一身行头,初梦常日哪有这般艳俗的打扮?”
“未曾想,幼时石膏浆成了骨骼倒在本日派上了用处。”扶瑄且笑道。
“初梦——”
门里大略是一片墨色,比以外头悄悄的灯火更是乌黑一片,屋内似不大,正形而无窗,也便无月光飨照,只在稍里处的台面旁支着几掌昏黄的灯火,映在壁上便是一片暗淡的灰冷冷的淡橘色。虽只稍稍启了一道裂缝,里头微弱的寒气便直凌凌地朝外喷薄溢出,桓皆摸索了半晌,里头仿佛并无人埋伏。
“但我瞧,他对初梦的情不似假的呢。”蓖芷嬉笑道,“谢扶瑄至公子,你可骇了么?哈哈哈哈——”
映在墙上的光圈垂垂放大,色采也愈发平淡,似那秉烛火被人移了位置。
而在一旁暗处偷藏着的两人,早已按捺不住笑,蓖芷更是笑得岔气亦是要昏畴昔了。他捂着肚子上前又踹了倒地桓皆两脚,确认他已然昏畴昔了。扶瑄自一旁出来,虽仍秉承着如玉公子的温雅,不似蓖芷普通笑得放浪形骸,却亦是常日少见的畅怀大笑。
“我自是不会说,可初梦会不会知,倒是另一回事了。”
“初梦——在里头么?在里头也应我一声啊——”
“初梦——莫闹了!良辰一夜春宵短,目睹着稍候便要天亮了,我需在天亮前偷潜着出去……”桓皆见她还是不睬不睬,又道,“你是抱怨我来迟了?可我也需谨慎着啊,毕竟我现在身为南岭王府当红门客,一举一动皆是连累着那处,你只递了张纸条与我,我亦甚怕那是谢扶瑄的狡计呢……好了好了……莫闹了,你这几日,但是想死我了……”
桓皆叫这几声笑洗去些惶恐,想了想也是,倘若外头不锁,二人偷情是万中有一叫旁人突入撞见,才是大事不好了。
“那……那阿谁桓皆……还要去亲那骷髅去……哈哈哈哈……”蓖芷说着又学了一声女子**的笑声,原是前时引桓皆穿过密林的主子,与桓皆听到的那几声咳嗽与笑,皆出自蓖芷。
“情非得已。此过后续便遵循先前打算的行事,茶馆那处办理好了么?”
身后的门悄悄悄中叫风悄悄掩上,屋内的烛火便成了独一的亮光,桓皆适应了一阵那微微促动的辉芒,似他狠恶跳动的心,战战兢兢却又刺激镇静。他徐行向那团火走去,恍忽一刹时,他感觉本身如同一只蛾蝶。
那团火光又似窜改了些亮度,伴着一声女气柔媚的轻声咳嗽。
“我怕他作何。好了好了,你也莫笑得太大声,将侍卫引来倒不好结束了。”
“桓皆此人狡计多端,且心狠手辣,想必司马锡如此正视他,应有何奥妙与他正共享,也便不那么等闲可凭此扳倒他。我更是怕,不管他是否会东山复兴,将他堂而皇之擒获之仇太大,他会丧芥蒂狂抨击于初梦身上……”
“可我不明白,你既能将他引入乌衣巷,为何不干脆大闹一场抓刺客,将他于众目睽睽下拿下,如此他此后再无翻身余地了。”
“快些手,措置去罢。”扶瑄说完便回房了,蓖芷亦是起手繁忙,不在话下。
桓皆胆战心惊朝里头窥测,已然做好了拔腿便跑的筹办。
入内后才发觉,这冰室内里比外头所观来的更大亦更深,四壁是红色的,只是在暗淡光芒下闪现一种瘆人的灰玄色,触着与平常白墙与众分歧,有一层光滑腻的包浆。此地不愧是用来储冰的,即便现在未有冰摆着,桓皆亦是觉着此地寒气逼人,感染了一身潮漉漉的冰冷水汽,倘如果身根柢弱些之人,早已骨风发作疼得卧倒了。
“那封桓皆的信亦不必道与初梦知了。”
依兰熏香的气味更胜芬芳。
“你当他全然那般蠢?毕竟他当下为司马锡办事,到处谨慎如履薄冰,本日若不是我派人在霏霏阁给他酒里下了曼珠沙华,他当真不必然会来……”
桓皆正朝咳声传来的方向探去,俄然,却有一阵轻纱似的触感自桓皆颈后飘过,吓得他一个激灵蓦地回身,面前实在有一团白纱似女子裙摆般披垂着自半空中荡过,可哪有女子会以如此奇特的轨迹腾空飞翔的!
“小娘子,你可真玩皮。”桓皆嬉笑着朝那人影处走,愈近,那初梦身上的花露香粉气味便愈浓,只见烛火光辉与绵绵无极的暗中交叠处,有一身材纤瘦的女子正面向着墙,背身于桓皆端坐那处,女子青丝稠密,披垂及腰,上头稍稍攒了几个随便却灵动的小髻,簪了细金箔打成的花,身上一袭盈盈金光熠熠的五色采缎袍子,如这秀发普通披垂于冰床上,桓皆虽打量着这初梦,模糊觉着与他前时所见的打扮分歧,但也说不出个究竟以是然来。
桓皆说着便贴上初梦香发,将她的脸捧过来吻,已然闭目正要吻上去时,他成心偶然地睁眼觑了初梦一眼,却瞬时魂飞魄散,大呼一声,倒地昏去。
桓皆想也未想,择路便逃,却发觉来时的门已叫外外头由人锁上,用力拉动,锁匙震惊之音清楚可辨。
“毕竟他也未看破呀。”蓖芷又踹了桓皆一脚,笑道,“这个桓皆,常日多疑谨慎,毕竟还不是难逃美人关,为了初梦竟大起胆量闯府来……”
“你究竟是何人?”桓皆见她一动不动,身影既似初梦又不似初梦。
女子又收回几声娇媚的笑,似玩弄狡计得逞般调皮轻松。
“初梦——”桓皆憋着气味朝里唤了声,却只要潇潇风动树丛之声作回应。
“你啊你啊,谢扶瑄,你但是着了初梦的魔了,前时为了她,连‘君子之道’亦是丢了,竟将人家的信笺拆来看了。”
彼时桓皆的眼瞳也更适应了乌黑,便将那光点斑影瞧得更清楚,只见火光昏黄处,似有一女子的表面端坐于平常置冰的冰床上。
“我蓖芷办事,你且将心放肚子里罢,保管叫那桓皆回味无穷!”
“初梦……”桓皆见着初梦的背影,便是遐想到她华袍底下乌黑的肌肤,一下便伴着酒后那股后劲上脑,飘飘呼呼,心旌摇摆。他悄悄扶住初梦的肩头,只觉着她比先前更瘦了,不由得道,“谢扶瑄怎待你的,如何吃得这般瘦了,觉着似抓了一把骨头似的。”
可里头的烛火似有了窜改。
那扇沉沉的木门缓缓地推开了。
初梦仍端坐着,沉默不语。
“初梦——”桓皆又唤了声,行动不自发地朝里迈了小半步,那光影又适时地动了些位置,一股初梦惯用的依兰熏香及花露香粉的气味盈盛起来,似在勾着桓皆的飘飘零荡的魂,引他又迈出了另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