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偃师・无异(2)
乐无异看看一号、二号和三号，道：“两只偃甲合体称为两仪，三只偃甲合体称为三才，明天先尝尝看能不能做成两仪偃甲。三才偃甲……我也要尽力了！”乐无异擦擦汗，握握拳头，“乐无异，要想当谢爷爷那样的大偃师，可不能被戋戋三才偃甲难住！”
一番辛苦，总算组装结束。
乐无异忙不迭地点头。
他晓得此时若再硬闯，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当即决定退出。但他待要回身，忽觉五六道锐气从身后传出，封挡住他的来路。
他抱剑在怀，仓猝往偃甲室中赶去。此时他既已感遭到兽形偃甲的强大，对本身制造的金刚力士偃甲也更有信心。
动机还没转完，偃甲齐刷刷地冲了过来，轮转如飞，铁钳狂舞，哒哒嗒，嘎嘎嘎，构造摩擦声响彻天井。
不一时，乐府阖府高低都已轰动，看着乐无异被追杀，仓猝上前反对，不料乐无异先前组装偃甲时，早已设备好了乱石飞弹，待世人来攻，大偃甲顷刻变身，十二支短炮筒射向世人，世人一时都近不得身。
偃甲偶然，不过感知生人到来，上前等候唆使。先前各种，竟是庸人自扰。
如许想着，乐无异唰的一下，拔出半截古剑。
“哎呀……不对，皆蕴？也不对。”乐无异慌了神，伸开眼睛，瞪着偃甲，三只偃甲的双眼敞亮起来，目光转动之间，仿佛有些猖獗。乐无异在术法上不大用心，一试再试，都无改良，不由得也生出思疑，越说越错，狼籍如麻。
快意捐躯扑上，狠狠撞向一号。砰，偃甲转了一圈，化解冲势，借力回身，铁钳扫中快意的腰部。
“糟了！”乐无异猛地一拍脑袋，却已不记得归去的路。乐无异快步跑到路上，随便挑了个方向，行了十几丈，方才看到一处黑漆白字的唆使牌，他看着上面字样，沿箭头逛逛停停，好一会儿才回到偃甲室。
“……吾信所行，攻无不克。天翻地覆，九道皆……皆空？”乐无异念到这儿，蓦地忘了咒诀，拿捏不定，地上的法阵敞亮起来，细细的光芒混乱颤抖，仿佛落空了节制。
天光映照下，剑身上模糊闪现出两个古篆，横看竖看，愣是认不出来，只勉强认出第二个字是“光”。乐无异正在胡猜，忽听吉利大呼：“少爷，少爷……”
乐无异徐行上前，双手取剑。他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质地深沉，隐含凉意。乐无异微诧，不由暗道：我一贯不喜好刀剑，为何唯独这柄剑，却让我有种必然要拔出来的感受？
大偃甲六只大钳，呼呼作势，每到要及身之时，乐无异便将磁铁乱舞。完工偃甲为免受外界磁力和灵力影响，均会设置一层护罩，但合体偃甲事出仓促，未及设置，反救下乐无异一条命。
“垮台啦！”乐无异惨呼。
“苦也！苦也！莫非我乐无异就丧命于此吗？”
乐无异闻言，当即一个矮身，就势一滚，公然躲过了大钳，只是剑却不及换手了。一咬牙，他一掌劈在巨人膝弯，借反冲之势弹开，找准角度，出剑！
“咔嗒。”乐无异做事有始有终，将大锁锁上，规复原状。
“如何回事？”快意将近哭了。吉利孔殷冲上，拦在乐无异身前：“少爷，快走，我们来对付。”
哒哒嗒，偃甲动了起来，齐刷刷迈出双腿，向着乐无异逼近。
室内静极。先前乐无异只感觉长安的车水马龙之声非常聒噪，到了眼下，方知那恰是俗世平和之征。
乐无异逃出剑室，便要向偃甲室跑去，一抬眼，只见四下里门路井然，草木有序，明显不是第一次到来，却感受极其陌生。
乐无异一剑到手，信心大增，贴地翻滚，剑光如轮。古剑锋利绝伦，势如风扫残叶，哧哧连声，接连斩断偃甲的短腿。二号、三号前后倒下，葫芦似的满地乱滚。
先前已经做成的两个偃甲，乐无异别离称为金刚力士一号、金刚力士二号，也在部分做了窜改。新做成的，便取名为“天下第一金刚力士三号”。
转败为胜，不过顷刻，乐无异刚才还在逃命，转眼间就将三个偃甲砍得支离破裂——吉利和快意看在眼里，一惊一乍，一时候都缓不过神来。
剑芒残暴，矫如灵蛇，径直刺入偃甲体内，触到先前好轻易才装好的陨铁导灵栓，咔，导灵栓回声而断。
少了一个敌手，乐无异缓过气来，翻身对于二号、三号，闻声快意呼救，想也不想，反手一剑扫向一号，剑锋所过，带起一溜电芒。
一片天翻地覆般的混乱中，乐无异模糊听到有人喊道：“相剑师萧鸿渐拜访乐府，求见乐小公子。”
一号和二号哒哒走过来，看乐无异组装三号。
乐无异白了脸：“偃甲失控！”转头看到古剑，一把攥在手里，他又肉痛又气恼，正要挥剑斩出，忽见偃甲停了下来，原地转了两圈，掉头冲出大门。
贰心中模糊感觉古怪，但剑在手上，不得不拔——“算了，归正我只是借用，用完了就还返来——”
乐无异出剑端赖本能，至此神魂入窍，低头一瞧——古剑晶莹剔透，冷如春冰、明如秋水，天光透过剑刃，几近未曾留下影子。
——你因安在此？
一时，乐无异神为之夺，竟不及再看周遭事物，哪怕只是一眼。一人一剑相去不过五丈，无异却只觉如隔瀚海，滚滚杀伐之意、万古苍茫之感，海潮般囊括而至。
乐无异自幼随父亲学剑，可惜一来并不喜好，二来剑术上的资质平常，练来练去，进步寥寥。现在面对偃甲，左支右绌，不堪狼狈，一不留意，左肩右臂各挨一记，痛彻心扉，龇牙咧嘴。
“咔嚓”一声，合体偃甲待要将乐无异拦腰截断，乐无异看其势已不容停顿，将磁铁向下一挥，合体偃甲来势汹汹，没法变向，已将本身一条腿截断。
终究，乐无异装好灵力增倍仪，拭去汗水，望着三号偃甲，心中莫名冲动。
乐无异如未听闻，蹲到地上，细心检视偃甲各个部位，思忖是何不对导致偃甲失控，半晌以后，已然晓得乃是那导灵栓的毛病。
不过，大偃甲先前行动陌生，跟着奔驰截杀，行动也垂垂纯熟起来，乐无异却已有垂垂力竭之感。
吉利和快意赶上前来，双掌合击，喝彩雀跃。吉利大声道：“谁说这把剑克少爷了？如果不是它，少爷已经——”“呸呸呸。”快意也大声道，“大师都看到了啊，少爷无恙，全仗宝剑。”
“哎哟。”乐无异跌倒，三号猛扑上来，铁钳抡圆，胡劈乱砍。乐无异无计可施，不顾面子，当场乱滚，铁钳劈中空中，溅起扑灭烧星。
却在此时，就听一个明朗声音喝道：“剑交左手，蹲下，前滚，刺！”
“不可。”乐无异死力保持沉着，“你们打不过它……”偃甲合体后，能力更胜先前。话没说完，大偃甲摇摇摆晃地走了过来，上身缓慢扭转，六只巨大铁钳有如风车轮叶，收回呜呜鸣响，凄厉、刺耳，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他身上疼痛，心头更慌。偃甲自有灵性，敌手步法一乱，立即逮住马脚。一号虚晃一下，作势打击，乐无异仓猝后退，冷不防二号从旁发难，铁钳着地一扫，正中他的足踝。
一念及此，心肠顿开，身形蓦地一涨，摸索地上前一步。
“少爷！”吉利和快意听到动静，仓猝赶了过来，瞥见院中景象，惊得叫出声来。他们想要上前救援，但是偃甲围得密不通风，压根儿没法抢入。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乐无异在地上翻滚，身边的铁钳直上直下，叮叮叮、铛铛当，凶恶之处，间不容发。
“这是……”乐无异傻了眼，“灵力混乱？磁极不对？啊，莫非磁极装反了？”
偃甲回声停下，齐刷刷掉头望来，目光如癫如狂，透出一股杀气，就如同剑室中的兽形偃甲。
咔咔嚓嚓。导灵栓既毁，大偃甲其他零件纷繁掉落、失灵，大偃甲悲鸣一声，顷刻崩溃。这时一起紧随而来的仆人家将放声喝彩。
乐无异捡起那被斩断的导灵栓，暗语平齐，可见宝剑之利。
乐无异咋舌，方才若不是他见机极快，收住锋芒，古剑光芒恐怕要高升数里，即便父母远在皇宫，也会很快感知异象。
陨铁罗纹既成，乐无异又受兽形偃甲的震惊，对偃甲分外做了窜改。
用完以后，乐无异顺手将古剑搁在一旁，模糊仿佛听到那里传来“哼”的一声。但他满身投注于偃甲制造中，浑未重视。
甫一出险，贰心下又忍不住可惜：“陨铁天下少见，就这么坏了，却又从那里去找？”擦了一把汗，喃喃道，“连陨铁也不可，那甚么才行？莫非……”说着瞥见手中宝剑，心头一动，“这剑是用甚么做的，竟比陨铁还硬？”
日影垂垂偏移，斜射到剑室中，兽形偃甲为光芒沐浴，线条棱角温和很多，顷刻震惊乐无异的心机，只觉那兽形偃甲高深敬爱之处，乐无异心念一动，忽地想起本身平常所思：兽形偃甲毕竟只是人造出的东西，设若用于好处，如何会是杀人利器？
乐无异拔腿飞奔，大偃甲紧追不舍，乐无异不辨途径，有路就跑，大偃甲十二条腿，哒哒哒哒踩踏在碎石铺就的门路上，穷追不舍，前面吉利、快意带着乐府的仆人家将赶来反对大偃甲，常常功亏一篑。
那是难以言喻的熟稔与憾恨。仿如运气化作一柄剑的模样，此时现在，就在这里，沉默着，傲视着，等候了他整整十八年。
残骸集合，响起连续串金属撞击声，偃甲的双眼本已暗淡，但随残躯合体，忽又一一敞亮起来，断掉的手脚偿复原位，躯体交叉、嵌合……只在世人发楞的当儿，一道强光闪过，三只偃甲合为一体，人立而起，变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庞大怪物。
一团夺目白光，白虹普通从剑鞘射出，直冲屋顶，为屋顶一阻，剑光一滞，氤氲成一团光晕，仿佛要托起整座屋顶。乐无异心念一动，将剑刃向剑鞘中一插，白光顿减，屋顶悄悄一颤，一个周遭一尺的碗口大破洞构成，托出的碧瓦远远落在内里。
乐无异不觉已又跑回偃甲室，大偃甲已到近前，待要挥动磁铁，已被大偃甲看破。大偃甲前面两只大钳一挥，夺走磁铁，别的两只大钳，一个握住无异颈部，一个扣住无异腰部，目睹无异无幸。
先前围困住他的兽形偃甲阵蓦地顿开。乐无异心下骤安，行动果断，每上前一步，栈道两侧的兽形偃甲都似后退两步，从蒲伏变成站立，威势全消。
乐无异无计可施，只好挥剑迎上。这些偃甲本为战役而生，潜力未曾阐扬，进退攻守却大有章法，三面围住乐无异，一号骚扰，二号戍守，三号主攻，两只大钳子横劈竖砍、力道实足。
吉利、快意领命，仓猝向相反方向跑去，四周呼喝叫人，乐无异大呼：“快叫飞虎暗卫！”
乐无异一动也不敢动，进退维谷，苦思对策。
在他身后，人立的兽形偃甲似又重新蒲伏，狺狺作势欲扑。
吉利、快意苦着脸道：“飞虎暗卫都跟着老爷夫人出府保护了！”
两人见祸闯得太大，恐怕乐绍成、傅清姣佳耦返来惩罚，先用话稳住大师。
“哦——”乐无异这才晓得，为何先前去剑室时那般顺利轻巧。
哧，一号腿部折断，铁钳歪倾斜斜，贴着快意的面孔落下，插在地上，没入寸许。
快意惨哼一声，向后颠仆，一号大步跟上，铁钳高高举起，插向快意面门。吉利目睹哥哥有难，望着铁钳，失声尖叫：“少爷拯救！”
待身周只剩乐无异，偃甲又变成三头六臂的巨人，径直追逐。
“合体，偃甲合体……”乐无异神采发白，在设想三个偃甲时，本来就为偃甲合体做了筹办，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调试，却已经自发组合在一起。
“嗐！”乐无异大呼一声，挺身跳起，挥剑斩落。剑锋所过，偃甲肢体分炊，铁钳掉在地上，收回清脆鸣响。
乐无异呆了一下，握紧古剑，心下一阵颤抖：“不会吧？本偃师自作自受？”
“甚么？”乐无异掉头望去，只见快意一脸惊骇，两眼直勾勾望着远处。乐无异循他目光一瞧，也是吓了一跳——偃甲的残躯原地乱转，收回奇特光芒。光芒交叉聚散，勾画出一个敞亮清楚的法阵，阵中的灵力吸引残骸，四周八方地向着法阵中间堆积。
乐无异打量半晌，喃喃自语：“不成。”他放下偃甲，如有所思，“磁力太强，滋扰灵力，得用灵力增倍仪才行。”
“接下来催动法阵。”乐无异摸了摸凑过来的一号偃甲，“好孩子，别挡路。”
白虹光射入半空，长稀有十丈，半晌以后，方才敛息。
哒哒嗒，一号退到一边，歪头打量同类。
一步进，六合自宽。
百丈的间隔，乐无异很快便已跑到，跟着他的靠近，古剑在剑架上收回悄悄的颤抖，似已感知到他的气味。乐无异只觉胸口一紧，一种奇特的情素悄悄涌出，仿佛与那古剑有种莫名的牵绊和照应。
“六合威神，诛灭鬼贼。六乙相扶，天道赞德……”乐无异闭上双眼，念念有词。
古剑公然分歧凡响，在陨铁罗纹上抹过期，如抹秋水，罗纹弧度、深度，无不若合符节。
快意魂飞魄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望一号摔出老远，兀自骨碌乱转，斩断的木腿高低跳动，似有丝线牵涉，向着躯干靠近。
“你们快跑，向跟我相反的方向跑！”乐无异大呼一声，顺手从地上捡起古剑防身，眼睛一转，拿起一块马蹄形磁铁，揣在怀里，向外跑去。
哗啦啦，门外响起连续串撞击破裂声，乐无异听在耳中，神采惨变：“糟了，娘最喜好的盆栽……”提剑冲出大门，只见满地狼籍，母亲身捐毒带回的五心剑兰的盆栽四分五裂，花草散落一地。偃甲们一无所觉，仍在横冲直撞。
——你是谁？
却听身后一个明朗声音说道：“乐小公子死里逃生，的确应当感激这把宝剑。”
跟着咒语吐出，地上出现出淡淡的光晕，扭转、凝集、拉伸，变成一缕缕微小的弧光，纵横交叉，又结成一个小小的法阵，周遭数尺，将三只偃甲围在阵内。
乐无异拔出古剑，在陨铁螺丝上雕镂罗纹。
“呼——”乐无异悄悄呼出一口气，向古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