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敦煌军镇
刘非虽是松了口气,却仍有几分烦恼,本是今岁便可开端入账的巨额收益,偏是拖后了一年。
何况据史籍记录,公孙弘确有治政之才,且俭仆廉洁,然为人处世颇是矫情造作,乃至有些妒贤嫉能,长处和缺点都很较着。
因其父刘买为梁王嗣子,又有乘氏侯的爵位,故此刘典未获册封,依常例列为乘氏侯嗣子,就等着今后袭爵。
三角架构常常是最为稳定和坚毅的,刘彻上辈子将机器设想学得不错,自是深谙其中事理。
夏季天寒地冻,部分河段更有不短的冰期,治河不易,故若想要对河道清淤和加固河堤,多会选在四月至六月这段枯水期停止。
北岸需铺设的沥青大道不敷二百里,尚未占到整条北方大道总长的两成,反是比南岸的八百余里大道破钞更多工期,可把江都王刘非急坏了。
刘彻确切是这般筹算的,在中原和江南尚未好好开辟前,大汉实在没精力去顾及悠远而广袤的西域。
四月间,梁王嗣子妃楋跋子分娩,诞下一子。
朝廷创办太学后,胡毋生被召为太学博士,公孙弘亦随之入京,成为年事最大的太门生。
刘非光是想想都觉着肉痛不已,幸亏天子陛下也没太急着鞭策治河大计,说是多等一年也无妨,恰好让新任的大农令东郭咸阳先熟谙大农府的事件,再多些充裕光阴去筹措治河所需的赀财。
说句不好听的,若祖父和父亲活得太久,做贵爵嗣子的也颇是辛苦,如同刘彻刚得为储君时,太子每岁的秩俸可比不得诸位皇兄的封国赋税。
近年胡毋生频频以儒学宗师的身份批驳冬烘那等孔夫子独圣的傲慢论调,更极力将公羊春秋与韩非子中的刑名之学加以糅合,求同易异,以韩非子为根底,公羊春秋为佐辅,撰写了很多新著,形成儒家非常僵化的学派架构产生了稍许松动。
现下已入四月,北方大道尚未完工,数以十万计的仆从没法调去治河,这意味着今岁皇室实业应是没法吃到那块大肥肉了。
五十万金!
刘彻不怕他们造反,就怕他们领兵跑西域自行建国,今后又少不得费事。
这赀财在未真正挣到前,说甚么都虚的,天然愈早落袋愈晨放心。
之以是会耽搁工期,主如果这北方大道半途被大河隔断,只得先在大河两岸别离兴建水陆船埠,再将沥青从南岸通过渡船运往北岸。
但是因他才调出众,在人才匮乏的武帝朝,终是得以拜为丞相,位列三公之首。
俚语有言,世事难料,落袋为安。
大汉在河西走廊中部兴建的张掖城即将完工,正筹办着在祁连主峰北麓兴建酒泉城,扼守河西走廊的西侧咽喉。
朝廷没把话讲明,然分掌三雄师镇的卑禾部族将领们已心领神会,朝廷是想让他们当场安家落户,为大汉戍边,而非迁入汉境。
待梁王百年后,刘买袭得王位,刘典或许能袭个候,不然另有得熬,幸亏他的母族不差钱,有卑禾候瓦素各这么个身家丰富且脱手豪阔的外祖父。
以夷制夷嘛,权当这六万羌骑是大汉派驻西域的税吏和府卒了。
六万羌骑说多未几,说少也很多,刘彻干脆诏令他们除却轮番出兵巡查西域外,不得擅离军镇,更不得自行兴建城池。
大河的中上游每岁约莫有两次枯水期,一为四月至六月,一为冬月至次年正月。
(编者注:敦煌之名在西汉前便存在,汉武帝后以此地名建城设郡。)
何况六万羌骑分驻三雄师镇,由卑禾部族的分歧将领统御,相互互不附属,如果同心合力反了大汉,今后谁来做王?
太皇太后闻讯大喜,虽患眼疾,却仍亲笔挥毫为此子赐名刘典,取持重高雅不近浅俗之意。
只要发兵不造反,也不领兵叛逃便可。
他少时曾在故乡薛县做狱吏,后冒犯律法而被夺职,因家中贫寒,只能替人牧猎为生。年逾不惑方始学《春秋》杂说,拜得齐人胡毋生为师。
公孙弘仅是个入仕待诏的太学博士,没有半日在朝从政的经历,怎的就俄然得以出任郡太守这等封疆大吏?
(制止抬杠预注:黄河中上游所谓枯水期是相较春夏两次汛期而言的,持续半年,不是真会干枯干枯。)
天子刘彻也不勉强他,特地在河西走廊西侧咽喉外的敦煌地区,设了三座互为犄角的军镇,各屯驻两万羌骑,轮番进入西域巡查,替大汉巡慑诸国,趁便收收什一税,押送来汉境服什一役的西域夫子。
刘彻晓得群臣会是这般反应,故此事他压根没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商讨,而是独自颁下旨意,很有些专断专行之意。
朝臣们对陛下想兴建酒泉城也是认同的,毕竟过往关中乃至中原的世家大族多已在武威,西宁和张掖三城的兴建过程中获得了不错的收益。
不过为制止群臣过分反弹,刘彻特地与丞相袁盎筹议,由公孙弘自行从公府待诏名簿中择取合恼人选,以弥补张掖郡的部分官吏缺额。
现下各大世家已熟谙了皇室实业的各项章程,晓得自家只要老诚恳实遵循左券,定时按质按量的供应物质,皇室实业就毫不会拖欠半分货款。
四月下旬,大汉天子下旨,依张掖城设郡,辖河西走廊中段,并破格拔擢年近六旬的公孙弘为张掖太守。
比方馆陶公主的宗子陈须亦如此,因其为堂邑候陈午嗣子,故未册封,反是其幼弟陈蟜因今后没法袭爵,刚出世便封了个隆虑侯。
后因刘彻要搀扶公羊学派,使其执儒家盟主,以便从内部分化儒家,故拔擢胡毋生为太学的博士仆射,职位仅次于太学祭酒卫绾。
以数十年工夫,用石碾子满满研磨,就不信不能将儒学外头那层又臭又硬的冬烘论调研成齑粉,撒茅坑里去。
倒是北方大道的构筑有些迟缓,足足花了两年不足,投入数以十万计的仆从,短短千里沥青大道竟尚未完工。
哪怕稍稍分润些许,就能挣得钵满盆满。
瓦素各在皇亲苑的乘氏侯府吃得好住得好,半子和女儿又是孝敬,现下更是给他生了个白胖胖的小外孙,得享嫡亲之乐,过得清闲安闲,自是不想再到塞外打打杀杀的。
朝臣闻得此诏,尽皆哗然。
其弟子淄川公孙弘、兰陵褚大、东平嬴公、广川段仲、温之吕步舒更是一步登天,尽皆从一介布衣被破格录为太学博士,谓之公羊五士。
刘彻已培养了很多靠得住的重臣,袁盎等诸多能臣又未如史乘所载般不幸身故,天然不会再让公孙宏做上丞相的位置,但让他做个张掖太守尝尝,倒是一举两得。
公孙弘更是受宠若惊,很有些不知所措。
刘彻此番重用公孙弘,恰是想让天下儒生看清楚,想要入仕为官就得老诚恳实丢弃过往的陈腔谰言,识时务些,跟着公羊学派好好学做人。
大农府也已风俗了将构筑新城的物质筹集和调配交办给皇室实业,各项账目清清楚楚,干清干净。
江都王刘非自是乐得眉开眼笑,筑城虽算不得一本万利,但毕竟是动辄数亿乃至十数亿钱的大买卖,即便仅赢利一成,那也充足皇室实业吃得满嘴流油。
这不是在崇山峻岭构筑关墙,而仅是在阵势平坦的河朔之地将原有的秦直道拓宽平整,再铺上砂石和沥青。
儒学固多有可取之处,然冬烘实在过分恶心人了。
羌骑将士的粮饷由西域诸国向大汉交纳赋税平分拨部分,其他诸事朝廷皆是不管的,只要羌骑将士不让西域闹出大乱子,小我题目就随他们自行想体例处理了。
这北方大道是从上郡往北构筑,路子西河和五原两郡通往朔方和云中两郡的郡治,大汉的大部分的石油工坊和沥青工坊皆设在上郡高奴县,沥青运送省时省力,几近是铺到哪运到哪,本应是能提早完工的。
便连向来极度讨厌儒生的太皇太后都对胡毋生颇是赞美,盖因他先前出言支撑窦氏私学让家奴受教之事,并撰文批驳冬烘陋劣。
依着本来的打算,待北方大道完工后,朝廷将以十年为限,每岁从国库调拨拨五十万金治河,皇室实业自也想从平分润一杯羹。
今后待酒泉城也兴建完成,三座坚城足以紧紧节制住全部狭长的河西走廊,届时大汉只需在酒泉城屯驻边军骑营,便足以震慑得西域诸国不敢起半分不臣之心,而非如过往般要劳师远征。
尤是兴建这酒泉城,将尽数靠西域征发来的夫子构筑,朝廷无需再分外调派仆从,只需在关中郡县征发监役,征募些精干男人去做监工便可。
动静传出,出身世家大族的朝臣们皆是闭嘴噤声,天子陛下摆明是要替公孙弘撑腰,若他们再闹腾,张掖郡新出的官缺怕是就没他们族中后辈的份了。
羌骑将士也不傻,若老诚恳实呆在军镇安家落户,吃穿住用,器物美女皆可向西域诸国索要,还可从大汉边市换到很多好货;如果领兵叛逃,怕不得被大汉精锐骑营万里追杀,六七十万乌孙人都被屠绝了,遑论他们这戋戋六万骑?
大农令东郭咸阳已粗粗预算过,西域诸国交纳的什一税撤除划拨给三雄师镇羌骑的粮饷,残剩的也足以供应筑城所需,粮食刚好当场赡养夫子,赀财则调拨给皇室实业预作货款,待岁末依来往账目再行多还少补,也免得尽数押运到长安,徒耗人力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