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说客
薛明闻言，咳嗽了两声后，轻声道：“公仁兄，此事怕有些讹传夸大了。他一介白身，哪有如许大的能为？我在江宁也传闻了些，不过多数在传，是半猴子以这把太上皇打磨出的刀，来剖开江南的内腹，当作他执掌两江的第一把火。我觉得，这个说法还是有事理的。”
常日里，贾蔷极少在人前这般老练的。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林姑姑，莫非你还不知我？归去后，我必定不在梨香院住了，我想去城外买个小庄子住着，读读书，写写字，再忙些其他的琐事，隔三差五的进一回城，到林府来就教姑祖丈和林姑姑学问，就足矣了。我不贪慕他们的繁华，他们也作威作福不到我头上来。真有不知进退的，我也不会给他留脸。”
贾蔷哭笑不得，道：“对对对……不过，老太太那是怕我给她添乱，担搁了她纳福受用战役静，才和的稀泥……不过林姑姑说的更对，我是该感谢她，不谢不大好。”
梅家二房大老爷，翰林出身的姑苏知府梅珍与其子梅淮神采凝重，在梅家父子劈面，坐着的则是一裹着厚厚的皮裘，气色虚白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的身边，一年青人担忧的看着他。
贾蔷摆手洒然笑道：“我若在宦海上厮混，天然怕他们在背后扯后腿。寻几个清流言官鼓噪一番，就能弹劾的我下不来台。存亡都握在他们手中……但是我，偏不入宦海。草民百姓一个，清闲安闲一散人，他们拿甚么欺负我？贾家有宦海干系不假，可偌大一个神都城，一二座国公府还不能一手遮天。总之，林姑姑不必担忧我的处境。”
悄悄的行在抄手游廊上，黛玉与贾蔷齐行，紫鹃和雪雁在后，虽是夏季，游廊两边青竹还是翠色，于喧闹中走了半晌后，黛玉俄然望向贾蔷，轻声问道。
纵是封氏撕心裂肺的痛哭一场，让香菱放下了一些心结，可分离的太久，总另有些陌生在。
运河之上，一艘客船内。
香菱闻言，打动的“呜呜”声更大了。
贾蔷闻言，顿住脚步，游移了稍许后，摇点头道：“不必了吧？我的环境你又不是不清楚，没谁好送的。我娘舅他们，也不好劳姑祖丈派人单跑一回，算了……”
香菱“呜呜”的抬开端，哀怜无助的看着贾蔷。
黛玉不信，只是当着外人在，也不好多说甚么，只嘲笑两声……
梅姨娘走后没多久，黛玉对贾蔷道：“我们也走罢，让香菱和她母亲多相处相处。”
目睹黛玉小脸又变了，贾蔷判定换了话风。
听到这话，背后紫鹃、雪雁都忍不住笑喷了。
贾蔷无语了半晌后，艰巨说出六个字来：“我实无言以对！”
这世上不是没有与岳家同住，扶养岳家的，但这类景象已是极少，更何况扶养妾室老娘？
便只道：“内里的事停顿的顺利，香菱又找着了她娘，诸事皆喜，怎能不欢畅？”
她固然娇憨，却并非不明事理。
只看看黛玉、梅姨娘、紫鹃、雪雁等人一个个微微红肿的眼睛，就晓得方才的景象有多么悲情。
贾蔷闻言，大为附和，点赞道：“还是林姑姑的主张好，顶呱呱！”
“老妇给大爷叩首谢恩！”
以是黛玉方有此言。
看到贾蔷出去，封氏挣扎着要起家，给他叩首。
“呸！”
连宗族都难容，又如何能容于人间啊？
贾蔷摆手浅笑道：“你老不必担忧多余的，我家里人丁简朴，能管获得我的长辈也都宽和仁善，不会说甚么的。”
“哼！”
“噗嗤！”
目睹火线就要到了分岔甬道，黛玉顿足，看着贾蔷轻声道：“若果然到了难堪时，你可不要嫌费事高傲，不肯寻我爹爹帮忙。你帮了我家很多，我和爹爹都记在心上呢。”
贾蔷也风俗了，又对一向暗自等信儿的梅姨娘道：“一会儿我就去寻陈大人，只在狱中照顾，不算难事。”
梅珍沉声道：“君理兄，我何尝不知背后深意？但若无此子，便是韩彬也不好等闲抄家拿人吧？他在都城，因否定景初末期的在朝大政，以悖逆太上皇之罪贬黜江南。梅家、冯家皆是太上皇数次南巡时接过驾的白叟，没有太上皇亲身磨出的这把刀，即便他是清名满天下的半猴子，也不敢再度挑衅脱手。以是，关键毕竟是在此子身上。韩半山是以太上皇之矛，来杀太上皇之盾。”
黛玉闻言，虽遵循礼教端方来讲，贾蔷这番话可谓大逆不道，是贾家的孝子逆孙，可不知为何，她内心没有一丝讨厌感，反而有些羡慕他活的如此得意，如此自如。
二人对视稍许后，一个向南，一个向北，顺着抄手游廊分头而去。
贾蔷读懂了她的心机，浅笑道：“你娘这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现在找着了你，今后也该享清福了。我们家人丁薄弱，就留她在家内里罢，也便宜你不时照顾，我也跟着尽尽孝心。”
一阵北风卷起几片泛黄的落叶，起舞在人间……
薛明闻言淡淡一笑，道：“无妨事，公仁兄与我订交多年，现在族里出了这等事，有我能着力之处，天然义不容辞啊。我只担忧，我这点薄面，怕讨不得甚么好呀。”
“蔷哥儿，明儿爹爹会打发人送年礼进京，你可要捎带些甚么不？”
贾蔷自无不成，又安抚了香菱两句后，与黛玉、紫鹃、雪雁一道出了客院。
黛玉闻言，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若如此……那你今后……”
黛玉看了他一眼，却又温和下来，轻声道：“不是我劝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只是，家里只要老太太对你好，其别人就不好再欺负你了呢。”
梅姨娘大喜，她不好对贾蔷如何表示感激，便对香菱再三叮咛，让封氏就在这客院住下，一应吃穿用度都会筹办安妥，让她不要外道。
贾蔷摆手拦下，看了眼还在“呜呜”憨哭中的香菱，笑道：“家人团聚是功德，哭个甚么？”
黛玉没好气道：“这才是混帐话！甚么叫没谁好送的？别人你不送，莫非老太太你也不送年礼？”
梅珍闻言，一向紧皱的眉头又加深了些许，缓缓道：“江南传闻，贾家良臣公子，白衣幸圣驾，高山刮风波，一身搅动都城风云，山崩地裂。原我只觉得是讹传，不想这位良臣公子入江南后，甫一露面，就累得梅、冯两家流浪，本是扬州乡望之族，累世清名，现在却落了个抄家问罪的了局。此子，实在让人惊惧。”
此次，还要劳烦君理兄帮手讨情一二。我不求梅家全数安然无事，梅家运营盐业，必定有不守端方的后辈。该抓的抓，该放逐的放逐，该斩首的斩首，梅家绝无二话。但是不是真到了满门抄斩的境地？我梅家出了涪翁先生，名满天下，便是太上皇和当明天子都深爱其字，如何就不能留下一条则墨翰香？”
封氏只是不该，黛玉用帕子擦净眼泪后，强笑道：“蔷哥儿也不必难为她，不如就以嬷嬷的名分招进家里，单卖力香菱这丫头的吃穿用度就好。如此，岂不两相便宜？”
……
梅珍口中的“君理兄”，恰是金陵薛家二房的当家人薛明，薛明身边的年青人，便为其子薛蝌。
若非担忧他归去后不好自处，她又何必着想这些……
自前堂回到客院，贾蔷再见封氏时，这个不幸可悯的老妇人正躺在一张软榻上落泪。
能做到贾蔷这一步，必是疼煞了她，才会如此放纵。
只是她打动，封氏却不能应，因为担忧扳连到女儿，封氏到底挣扎起家焦急道：“不成如此，不成如此，天下再没如许的事理，只要大爷能多疼英莲一些，我便过的极好，我便过的极好！”
黛玉气的脸都有些红了，很有些恼火道：“老太太对你不好？大老爷他们骂你，还不是老太太回护了你？再说，要不是老太太，你这会儿能来这？你前儿还说，能来扬州府是你的运道来着，敢情都是哄人的！”
梅珍道：“君理兄，薛家和贾家乃累世之亲，听闻薛家大房现在就阖家在贾家做客。有此渊源，君理兄你出面，贾家子总不好回绝。再者，那盐政林如海是荣国公的半子快婿，贾家姑爷。现在执掌的贾家政公夫人，与薛家大房东母乃胞亲姊妹，我和君理兄又有子嗣相约为媒，我那堂妹，还是林如海的妾室……算来算去，大师都是亲戚！何必非要赶尽扑灭？
贾蔷呵呵笑道：“必然！”
见他伏了她，黛玉有些对劲了，道：“晓得无言以对就好……咦，奇了，你这是甚么神采？怎是灰的呢……我说的莫非不对？”
年关将近，她这个管家姨娘事情繁多，担搁不了太久。
又闲话几句后，梅姨娘也就拜别了。
紫鹃悄悄上前奉告他，封氏已经哭昏畴昔两回了。
梅珍见之，感喟一声道：“未曾想到，君理兄身子骨竟到这个境地，早知如此，就不好轰动你了。”
君不见，贾家政老爷的爱妾赵姨娘的同胞兄弟赵国基，也不过是给贾政和赵姨娘的儿子当个赶马车的主子长随罢了。
薛明闻言，细心想了半晌后，感喟道：“即使如此，又能如何呢？”
贾蔷能设想的到，封氏看到香菱相认后，会发作出如何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薛明闻言，沉默些许后，干咳了声用帕子掩口道：“公仁啊，我极力而为就是了。”
贾蔷闻言，猜疑道：“老太太？她对我很好么？”
贾蔷总不能说，你爸爸送了两个绝世妙手给我，安然性大增。
……
在世人笑声中，黛玉啐了口，瞪他一眼问道：“今儿如何如许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