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第六十三回】昨事今情回嗔作喜·此生宿世似假还真
黛玉见薛阿姨神采有异,也知是为那些风言风语之故,乃笑道:“阿姨也不必难过;同他们普通见地何为么?他编排教他编排去,我们尽管好我们的。”一行说着,便揽着宝钗笑道:“姐姐也不必悲伤。若阿谁说你,尽管奉告我。做mm的别的不会,这嘴上尖刺还是有的。”几人闻言都笑了。恰宝琴清算罢了东西往这边来,见几人笑作一堆,乃笑道:“大娘同姐姐们笑甚么呢?快也说来教我乐一乐。”薛阿姨便将黛玉这话学与他听了,宝琴闻言,也掌不住笑,道:“姐姐本来有这般本领?我倒是不晓得的。”黛玉笑道:“mm又未曾说了宝姐姐,天然领教不得我这手腕。”宝钗笑道:“他日你林姐姐施手腕时,可教你来看个景儿罢。”娘儿几个又谈笑一阵,便令摆上饭来,几人吃了,一同往贾府去讫。
薛蜨闻他这话,倒为一惊,随即心下惨伤起来,暗道:“他现在这话,倒是怕扳连与我,要同我抛清的风景;只是我又如何忍得?”是以强笑道:“哥哥这话,是要不认兄弟的了。”瑧玉笑道:“你清楚知我意义,却非要断章取义;我们一起这些年,我还不晓得你的不成?”薛蜨道:“你既知我,也不该有此话了。”瑧玉闻言,知贰情意已决,却也没法,乃自想道:“他既已痴心如此,此事更是只可成,不成败了。一旦此事不成,却不害了他?”因又想起黛玉来,乃想道:“不独十三如此,玉儿也是个痴心的。说不得就为了他两个,也要搏上一搏才是。”如此想定,便向薛蜨笑道:“我不过一说,你又急了;今后不说便是了,我们往前面看霦琳去罢。”因而便同薛蜨也往前面去。一时无话。
宝钗见那婆子走了,忙拉着黛玉笑道:“如何?公然‘有福之人不消忙’。我正想怎生教你住过来,谁知天佑我们,不消操心想辙,悄悄巧巧就住过来了。到时就算房屋整修罢了,你只说懒待搬,可不就一向同我们住在一处了?”黛玉得了此信也自喜好,便向薛阿姨笑道:“说不得,又要繁忙阿姨了。”便起家向薛阿姨福下去。薛阿姨慌得扶住他道:“我的儿,好端端的,何为么行起礼来!若尽管这们说,我就恼了。我素平常和你姐姐mm说,当时在府里住那些光阴,虽内心极疼你,面上却不好带出来;只恐那起小人瞧我们同你靠近,却说我们见老太太疼你,林哥儿又是个好的,故而上赶着凑趣。”一行说着,却又想起当日影影绰绰听得的那些言语,倒为悲伤起来,乃道:“这些暂不说罢;日前连你哥哥同宝丫头他哥哥好,尚且有人说呢。那些没天理的倒不说你兄妹两个为人作人配人疼,且编排这些。”
如是宝钗自想了一回,却终是未曾得计。隔日恰黛玉清算罢了东西来这里寻他顽,说了一回子话,又商讨何时往荣府去。宝钗便笑向黛玉道:“妈那日还说呢,教你往梨香院住着,我们姊妹三个在一处。只恐老太太舍不得放你。”黛玉闻宝钗这话,便暗想道:“宝姐姐此话虽是说着顽,细想却有极大好处的。我同他和琴mm原比其别人好,脾气又相投,住在一处倒便宜;况云儿或不久便要往荣府来,定然要在老太太院中住的,我倒是懒待见他,若还是往老太太那边住着,少不得会面,竟是同阿姨住的清净。”因向宝钗笑道:“真格的,我就去那边住着,只怕阿姨嫌我烦了。”薛阿姨忙笑道:“瞧你这话。我疼你还不敷的,那边嫌你。只怕老太太不肯。”
现在单说瑧玉等人。今上此次出巡,倒是往江南而去,又命各处“不成过分糜费,务必俭省为要”。只是所经之地官员同各大世家闻讯,各自又有筹办,皆想着要在圣上面前露得脸去;又见瑧玉几人皆是少年,深得今上正视,天然要动些心机,公开里多方刺探几人所好。瑧玉同薛蜨两个宿世便是皇子,对此等之事皆已司空见惯,并不惊奇;冯岩却实实是个未弱冠的少年,未过几日便觉浑身不安闲,乃向瑧玉两个抱怨道:“这些人甚么事理!我爱甚么东西,天然本身会去寻来,与他们有何相干?尽管罗唣我!若将这番心机花到正处所去,何愁不得好出息?”
几人正在说着,贾府使了一个婆子往这里来,见黛玉亦在,乃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免得我再往林女人那边去走。老太太教我来问姨太太同女人们何时畴昔;又教同姨太太说,林女人年纪小,还要多仗赖姨太太照看。老太太那边正在整修屋子,不好教林女人住畴昔的,只得同姨太太一道往梨香院里暂挤一挤。”薛阿姨闻言,正合情意,忙道:“不消老太太叮嘱,我天然照看林家甥女儿的。现在这东西也清算得了,待吃罢中饭就畴昔。”婆子得了这话,便告了一声,自归去处贾母禀报不提。
本来王夫人临行之时,特特往薛家来向薛阿姨道:“我现在不在这里,mm好歹替我照顾着些儿。老太承平日又疼宝丫头和琴丫头,天然也是要教来住的;我同老爷都往外去了,独留三丫头一人在此,却也不幸见的,教他姊妹多往这里来寻他说话儿。”薛阿姨承诺了,一时送了王夫人归去,便将此语同薛蜨几个说知。薛蜨闻言,乃笑向他妹子道:“如何,我说不错。公然我们阿姨放心不下,要教我们替他作个耳目呢。”宝钗本就将王夫人之意猜得九成,又闻他哥哥这话,那有不明白的?是以想了一回,便问薛蜨道:“依哥哥之计,我们却该当如何?”薛蜨笑道:“你爱如何就如何,不必决计做甚么。他们都往外去了,还管得着这里的事不成?况这是他们贾家的事,同我们薛家有甚么干系?没得教人嚼舌根子。”宝钗闻言,却又想起当日偶尔听来的那两个丫头之语,不由生了忿意,乃道:“恰是。他们自他们,我们自我们。”薛蜨知贰心下明白,也便不再多说,不几日便往外伴驾去了。
却说黛玉自他哥哥去后,便清算了东西,要往荣府里来暂住。宝钗亦将同他母亲合宝琴往这里来的,薛阿姨身分习也甚垂怜黛玉,便想着教他也往梨香院来,只是恐贾母不肯,迟疑了一回,便向宝钗说了。宝钗听他母亲这话,乃笑道:“妈纵有非常疼林丫头的心,也不成超出老太太去。若要看管他,那边看管不得的?”薛阿姨道:“虽是这话,到底挪过来便宜些。那日我略问了问他,也是情愿同我们一处住的。”宝钗闻言,乃暗想道:“现在阿姨往外去了,府中只得一个主子,少不得要将这牌打乱重洗,此时来此,倒不为稳妥。只是老太太之美意难却,况现在这府中也有些亏空的风景,少不得要往别处去寻趁的;再有阿姨临行前的那话,想来是要在这里久住了。”是以心下苦思有何好计。
冯岩听得这话,怔了一阵子,却道:“我不想明白,也明白不来,更加学不来;若教我如此,还不如甚么都不干来得安闲。”瑧玉闻他这话,忙道:“你同我们说罢了,可别同别人也说去。不肯就不肯罢了,谁逼着你未曾?”冯岩嘲笑道:“我又岂是情愿甚么都不做的!”待要再说,又觉本身讲错,乃住了口,半晌道:“我往前面练拳去。”话音未落,便起家往外去了。
薛蜨见他出去,乃向瑧玉笑道:“此子心中定有弘愿。”瑧玉亦笑叹道:“霦琳之为人天然是极好,只是年纪尚轻,有些鲁莽;若假以光阴,或可为栋梁之才。”薛蜨笑道:“他现在亲目睹了这些浑浊之事,不免受些震惊;我当年也是这们过来的。不必管他,若他连这些都受不得,也不敷为栋梁了。”瑧玉闻言更不出声,倒是想起了他宿世幼时之模样,倒为感喟,默了很久方道:“我瞧着他现在如许就很好,极似你当年的风景。”薛蜨闻言便知瑧玉所想为何,乃道:“那有一辈子如许的?老是要变的。你几时也这们蝎蝎螫螫起来?”瑧玉听了这话,倒想了一回,笑道:“许是这一世未曾生在皇家罢。宿世自记事起,便未曾将本身放松了一分一毫;此生却非常过了几年松快日子。现在虽又有这们一桩事,却又与宿世分歧;成便成,不成也没甚么。况这一世能再得见你,已是意想不到之喜,故而只想你此生安然喜乐,并不肯你再为我所累。你现在只是薛文起,不是老十三;我也只是林瑧玉,不是胤禛了。”
瑧玉闻言乃大笑道:“霦琳所言甚是。只是有人偏不爱走正路,专喜歪门正道;这走歪门正道的一旦多起来,竟将歪门愈走愈阔,正道愈走愈宽,教人猛一瞧上去,也瞧不出那边倾斜。”冯岩将头一扭,道:“待他们走到头了,天然晓得倾斜!真真是教人开了眼界;若仕进的都是这们等的人,如何是好!”薛蜨见他这义愤填膺模样,笑道:“你也低声些儿。实同你讲罢,有些人仕进前,也不是这们等的;只是入了宦海,见四周人都这般风景,本身若不学着如此,不免成了异类;待你今后领了差事,天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