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
房中丫环见他这般,无不掩口而笑;迎春飞红了脸,忙将本技艺夺将出来,嗔道:“这们大的人了,却只顾顽笑。”佳言也笑了一回,刚正色道:“我先往外去了。内里天热,待人来报再扶你们奶奶出去才是。”绣橘一干人皆应是,佳言方往外去了。
那厢瑧玉闻得薛蜨直言相辞,亦不好强他的,只得作罢。待得薛蜨走后,却本身暗想道:“现在文起不肯,却又将玉儿许与阿谁去?霦琳倒是好小我物,只恐那性子过于爽快了些,况又是武将,同玉儿怕没有甚么话说的。怎生寻一个同他相得,品德相配,家下人丁又简朴些的才好;一时候却抓寻不得,倒为伤神。”因又想道:“玉儿倒是天生的古怪,前番略提了几句,倒招他哭了一场的。况当日他尚不知同我并非一母同胞,纵说那话,却也不为生疑;现在已知此中风景,若我再提此事,少不得教他狐疑,倒为不美。反正另有几年风景,且冷眼看这世家后辈中有无合式的罢。”
一时瑧玉想到这里,乃暗叹道:“前人有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本来只道届时封了他公主之位,便是高贵非常;只是现在想来,老是如此,也难保那起小人不起狐疑;劈面虽不敢说甚么,背后里少不得流言流言。这女儿家的名声是顶顶要紧的;如有这般话传将出去,且不说玉儿心下如何,只怕也难替他再觅佳婿,可不活活坑了他一世?”因又想道:“务要想个分身之策,既能保他一世安稳,又要全他申明才是。”是以又盘算主张暗自替黛玉筹划,不在话下。
迎春闻言心中惶恐,情知佳言所说为何人,面上不免带出些神采来;佳言见他如此,乃俯身向他耳边,温声道:“娘子不必惶恐。却忘了他当日害你之事么?他此乃是咎由自取,纵是老天报应,也只报应在我身上罢。”迎春听他这话,前面却还罢了,闻得最后一句,忙掩他口道:“不成混说。”佳言见迎春如此做派,倒笑了,自作势往脸上打了一掌,顺势握住迎春手道:“谨遵夫人之命,再不混说了。”
公然未几时便有人来报导:“姑奶奶要往家去了。”绣橘几个闻言,忙一边一个搀了迎春出来;缀锦便教人抬了一张春凳来,将迎春扶至上面,一径抬到柳氏院门外,方扶了他下来往里去。柳氏见他来了,忙道:“好孩子,你身上不适,便在房里躺着,如何又往这边来?”迎春浅笑道:“mm要往家里去了,我是要来送的。”佳音见迎春面色不好,忙道:“嫂子快往房里躺着罢。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讲这们些虚礼何为么?”迎春闻言,只笑着应了几句,终是见佳音登车去了,又向柳氏告了一声,方往本身院中归去。
瑧玉闻得他前头几句,倒还罢了;一时闻得最后一句,倒悚然一惊,心中便如一层窗纸被戳破也似,不由暗想道:“前番文起所说之语,却也模糊提起此事,不过模棱两可,教我未曾往那一处去想。现在张嬷嬷却也这们说,莫非玉儿当真有了那层心机不成?”如此愈想愈是心惊,暗道:“我平日只当他是小女儿家;却忘了书中之林家黛玉原是天下第一痴心之人!现在虽是我来此地,将他平生所历一一改换,却并未曾转了他这心性去。若我心下所猜不假,此事却大大难办了。”
如是瑧玉自想了一回,却也无果;只得又将此事放下,教人唤了张嬷嬷来,问他黛玉克日事体,那张嬷嬷一一答了。瑧玉听罢,乃笑道:“玉儿可说了对那平妃娘娘作何观点?”张嬷嬷笑道:“郡主倒是瞧出他故意靠近;老奴亦同郡主说了,这平妃娘娘暮年丧过一个公主,想来有些移情罢了。只是郡主道:‘三公主去了也有这很多年,况过世时不过两岁。他现在这番作态,虽也有些至心实意在内里,只是究竟有几分,倒是不好说得。况这宫里人多眼杂,我又是仗了哥哥的面子,方得封了郡主的;若当真同那一个娘娘靠近起来,少不得教人猜忌,不若只在太妃那边的是。’是以只作不见。”
却说瑧玉见张嬷嬷出去了,心下又自想道:“当日我瞧那书中所写,不过对这绛珠仙子有些可惜之意罢了;这一世却成了本身妹子,这些年相处下来,方觉那书中言语那边说得出他非常之一的好处。只是现在我是他唯一可靠之人,若事不成,不免扳连于他;若我事成,却不免要将这身份公诸天下;纵我二人本自以兄妹之礼相待,却也难以教天下之人尽信;或于玉儿名声有碍。”
佳音闻言,却略略飞红了脸,很久方悄笑道:“我两个却还算相得,他也并不提纳妾之事。我前番略试了一回击段,寻了些不是,要将他一个通房打发了去;他也并未曾说甚么的,由着我打发了。况他又没有了母亲,现在家中之事却全由我作主;不过也同在家没有甚么两样。”柳氏便放心下来,又笑道:“现在也这时候了,你只顾往我这边来,还未曾去见你嫂子呢。待用罢了饭,还是去望一眼是端庄。若怕过了病气,隔着门说两句话便是了。”一时摆上饭来,母女两个用过了,佳音公然往迎春房里看了一回,方才返来同他母亲说话。
那厢柳氏觑着佳言这般风景,却暗想道:“此人之天禀倒是有必然的。他前番也曾下意勤奋,却也未曾中得举去;想来此次也难。只可惜音儿不是男儿,若他了局,有多少考不中的。”恰那日佳音往家中来,娘儿两个见了,柳氏便笑同他说了此事。佳音闻言也笑道:“母亲只顾汲引我,反正我也是不能了局的,只本身想想罢。只是哥哥现在有了嫂子,或与前番分歧,也未可知的。”
【第一百零七回】情中情因情惑心智·错里错假错扰视听
如是瑧玉沉吟了一回,抬眼却见张嬷嬷犹立在面前,乃向他笑道:“嬷嬷这话乃是正理,却又有甚么不当讲的?今后如有如许言语,尽管来回我便是。mm是女儿家,如本年事也渐长,想来有很多话儿是不好同我讲的。嬷嬷每日价听着,也替我教诲mm些儿才好。”张嬷嬷方才见瑧玉半晌不语,心下本有些惴惴;现在见瑧玉和颜悦色,情知是将本身之语听出来了,方才放下心来,躬身应了,自行了礼下去。
现在将近乡试,佳言也略知本身之能,是以心下笃定;况现在迎春正在装病卧床,柳氏见他如此,却也将心机放于别处去,是以倒可贵有些闲暇工夫。现在见柳氏同佳音如此去处,倒也好笑,待佳音出去后,便往迎春房里去;因见只要几个亲信丫环在内,便教将帘子拉上,笑道:“快扶你们奶奶下来梳洗,待音儿走时出去奉上一送,也好松快松快。”绣橘闻言忙应是,便同缀锦两个一道扶了迎春起家,换了衣服;连环捧上一盏桂圆茶来,迎春呷了两口,便往椅上坐了。佳言见状笑道:“倒是委曲夫人了。且耐烦些日子;待我落第返来,夫人便可消闲几日,换一小我往床上躺着去。”
却说那厢薛蜨同瑧玉说了一回,便自告别归去。一行走着,本身心下却暗中掂掇道:“平日哥哥言语中也曾暴露些儿林大mm的事;他两个夙来厚密分歧别个,况我见哥哥之意,也甚是重他的。那绛珠仙子恰又是天下第一等痴人,现在知他两个并非亲生兄妹,不唯不冷淡,反倒一发靠近起来;这此中倒是有些文章。”因又想起宿世所见那书中言语,暗想道:“这林黛玉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当日幼时既同宝玉耳鬓厮磨,未免生出些情分,将他引做知己;这一世之事体虽有诸般分歧,此人之本性却未改,况胤之同宝玉相较,天然胜他多矣。他二人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如此看来,他对胤之之心机,只要赛过当日对宝玉的,定然没有不如的事理。只是这心机究竟在那一厢,却实是难说。”
张嬷嬷闻言心下一惊,忙跪下道:“老奴无状,求大爷恕罪。”瑧玉见他如此,便笑道:“你也不必惶恐,且先起来罢。这些日子你服侍玉儿甚是经心,我也是晓得的;如有话,直说便是。”张嬷嬷闻言谢了起家,却又沉吟了一回,方吞吞吐吐道:“现在郡主年事也渐长,恰是要议亲的时节;虽是现在正在林老爷孝期中,却也要替郡主略略看相起来才是。只是老奴平日里瞧着,郡主倒是有些个不舍大爷的意义;大爷心下却也要早替郡主作个主张的。”
柳氏笑道:“你不说他倒罢了,若提及来,倒有一场好笑。”佳音忙问为何,柳氏便将佳言前番意欲纳妾之事说了,道:“本来要往他房里放几个通房,却只扭着不该,不过是想妆个狷介模样出来,也好教人瞧着是我这个嫡母苛待了他似的。现在娶了亲,还未过多少日子,便动了纳妾心机,倒是教我驳了归去。”说着却又想起了甚么似的,乃问佳音道:“你同姑爷却如何?”
却说不觉很多日子畴昔,又是秋闱将至。柳氏现在身子约已大好,统辖家中之事;只是迎春还是卧床,尚未有好转。佳言自柳氏驳了其纳妾之请,便有些恹恹之色,虽未曾在外过夜,却也不往房中去,只在书房住下。现在目睹会试之期将近,倒也下意复习,以待了局。
如是薛蜨想到这里,不由心下一紧,暗忖:“可见这‘造化弄人’四字,公然不假。若他二人当真是远亲兄妹,如我同宝丫头这般,倒也罢了;纵比别人家兄妹靠近些,也算不得甚么。只是现在偏又是这番风景;今后胤之即位,此事定当明白于天下,纵他二人本自清明净白,又那边塞得了天下攸攸之口?况此事乃是‘当局者迷’,到恐他二人先就有了另一番心机,不过本身不知罢了。只是我又不好同他说得;却当真是一桩无头公案。”如此胡乱想了一回,终是无果,眼看已至家前,忙自收敛神采,自进门去讫。
瑧玉闻谈笑道:“公然玉儿长大了。只是他也不必妄自陋劣;似我mm这等人物,就连多少公主也及不上他。只是现在有了这们个位次,少不得有人动起心机来的;若无这些,莫非教人瞧着不疼他么?”张嬷嬷闻言应是,却又面现游移之色,向瑧玉道:“老奴现在有一桩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瑧玉听得这话,乃似笑非笑望着他道:“嬷嬷这话可差了。你是办老了事的,那边有你不知的?若你觉恰当讲,尽管讲便是。若你感觉不当讲,天然不会讲的;如何倒问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