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游太虚境(1)
宝玉心中利诱，猜不透甚么是“古今情”，解不开甚么是“风月债”。他随仙姑进入二层门内，见两边配殿都有春联，一时看不过来，只见几处写着“痴情司”、“树敌司”、“朝啼司”、“暮哭司”、“春感司”、“秋感司”。他问：“仙姑能不能领我到各司玩耍一下？”仙姑说：“各司存放的是普天下统统的女子畴昔将来的簿册，你肉眼凡胎，不便看。”宝玉不依，必然要看。仙姑见这是“薄命司”，就承诺了。门上也有春联：
宝玉感慨着进了门，见内里摆着十多个大橱，橱门上都贴着封条，封条上写着各种字。他见一个橱上的封条上书“金陵十二钗正册”，就问是甚么意义。仙姑说：“就是贵省十二个冠首女子之册。”宝玉问：“金陵极大，如何只十二个女子？”仙姑说：“贵省女子固然多，不过择其名誉大的录下来，两边二柜又差一等，那些平常人是不必记录的。”宝玉看上面一柜，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柜上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他翻开“又副册”橱门，取出一册来，翻开一页，见上面画的不是山川人物，而是一幅水墨衬着，如同乌云浊雾，后有几行笔迹：
再看房内安排，没有一样不都丽堂皇。嬷嬷们奉侍宝玉睡好，只留袭人、秋纹、晴雯、麝月四个丫头伴随。秦氏出了房门，跟她的丫头们在廊檐下看猫儿打斗。
枉自和顺和顺，空云似桂如兰。
东边宁府花圃里梅花盛开，贾珍的老婆尤氏购置酒菜，带着贾蓉伉俪去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过来赏花。贾母等早餐后都过来，到会芳园玩耍，先茶后酒。晌中午，宝玉困乏，想睡午觉。贾蓉的老婆秦氏就说：“我们有给宝叔清算的屋子，请老祖宗放心。”就带上宝玉一班人来到上房内间。宝玉见墙上挂着一幅鼓励人昂扬好学的《燃黎图》，另有一副春联：
自从两地生孤木，导致香魂返故里。
痴男怨女，不幸风月债难酬。
可叹停机德，谁怜咏絮才。
红楼梦引子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轻贱。风骚工致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宝玉想问仙姑，知她不肯泄漏天机，又今后翻看。只见画着一张弓，弓上挂一个香橼，也有一首词：
宝钗自到荣府，因她斑斓端方，行动豁达，出境顺俗，不像黛玉那样狷介自大，以是深得下人的爱好，就是那些小丫头们也乐于和她谈笑。黛玉心中有些不忿，她还不知。宝玉本性爱和女孩儿厮混，也看不出来，对她们都如姐妹，没有亲冷淡近之分。
毕生误
宝玉就教众仙姓名，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道号不一。不一会儿，丫环安排桌椅，安排酒宴。宝玉见饮食丰厚，美酒香洌，不由又问。警幻说：“这酒是用百花之蕊、万木之汁，用麒麟髓为醅、凤凰乳为曲变成，名为‘万艳同杯’。”正饮着，十二个舞女上来，叨教演唱甚么曲子。警幻说：“就把新制的《红楼梦》十二支演来。”她把《红楼梦》原稿递给宝玉，说：“此曲不比尘凡中传奇戏曲，要用生旦净末等角色。或是咏叹一人，或是感念一事，偶尔成一首曲子，便可谱入管弦。不是其中人，不解此中妙。若不先看原稿，就听不出花样。”宝玉就眼看原稿，耳听歌曲。
世事洞明皆学问，情面练达即文章。
宝玉听了这些曲子，只觉涣散无稽，好不到那里，只是音韵苦楚委宛，竟似能销魂荡魄。他也不再多问，只是借此解闷。再今后听，另有《恨无常》、《分骨肉》、《乐中悲》等曲牌的十多支曲子，主歌颂完另有副歌。宝玉只觉每支曲子好似说一小我，却又懵懂含混，百思不得其解。警幻见宝玉对曲子不感兴趣，叹道：“痴儿竟没憬悟！”宝玉只觉精力恍忽，一心想睡一觉。警幻送宝玉来到一间香闺绣阁中，房中的安排富丽非常，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令贰心惊的是，一名鲜艳非常的女郎等在那边，看模样有些像宝钗，又有些像黛玉。警幻说：“尘凡上多少繁华之家，把绿窗风月、绣阁烟霞，都给那淫污纨袴与淫荡女人玷辱了。更可爱者，他们自欺欺人，以‘好色不淫’为本身摆脱，又以‘情而不淫’作案。好色就是淫，知情就更淫。我之以是领你来，就是因为你是天下第一淫人。”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宝玉仍不解，就取“正册”看。头一页上画着两株枯木，木上挂一条玉带，上面是一堆雪，雪中有一根金簪，写着四句诗：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忙说：“快出去，快出去！”秦氏说：“宝叔嫌这里不好，就睡我屋里去吧。”一个嬷嬷说：“哪有小叔睡侄媳妇房里的？”秦氏笑着说：“哎哟，他有多大？别看宝叔和我弟弟同岁，两人站一起，还没有我弟弟高呢！”说着大师来到秦氏房中，只觉一股细细的甜香扑鼻。宝玉看墙上，挂着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是宋朝学士秦少游的春联：
宝玉不解其意，扔了这册，开了“副册”橱门，拿出一册来，揭开一页，上画一枝桂花，上面有一干枯的水池，荷叶枯萎，写着：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此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苦衷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孤单林。叹人间，美中不敷今方信。即使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寄言众后代，何必觅闲愁。
宝玉又翻一页，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也有几句言辞：
斥地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何如天，伤怀日，寥寂时，试遣愚衷。是以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
宝玉睡去，恍恍忽惚只感觉跟着秦氏，来到一个处所，但见朱栏玉砌，绿树清溪，是人间罕见之处。正欢畅，忽听山后有人唱歌：
转过牌坊，是一座宫门，上书“孽海情天”四字，也有一副春联：
枉凝眉
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有处有还无。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宝玉听出是女孩儿的声音，放眼看去，见那边过来一名千娇百媚的美人。再看她风韵翩翩，娉婷袅娜，与凡人分歧，忙上前作揖，笑嘻嘻地问：“神仙姐姐，你从那里来？到那里去？能不能带上我？”仙姑说：“我住离恨天上，灌愁海中，乃是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景警幻仙姑，专司人间的风情月债，执掌尘凡的女怨男痴。因迩来风骚冤孽，缠绵于此，以是来访察机遇，布散相思。本日与你相逢，也非偶尔。请跟我去一趟，听我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宝玉欢乐主动，把秦氏忘到一边，跟着仙姑走到一个处所，见有一个石牌坊，上刻“太虚幻景”四字，两边是一副春联：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
三春怎尽初春光，虎兔相逢大梦归。
仙姑携着宝玉进了屋。只闻得一缕暗香，辩白不出是甚么香料。宝玉忍不住探听，仙子嘲笑着说：“此香尘凡中无有，奉告你有甚么用？这是用名山名胜的异卉之精，共同各种宝林珠树的油制成的，叫做‘群芳髓’。”大师入坐，丫环献茶，宝玉只觉暗香非常，又问是甚么茶。仙姑说：“这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用仙花灵芝上的露水烹制，名叫‘千红一窟’。”宝玉四下打量，见房内陈列着瑶琴、宝鼎、古画、新诗，墙上也有一副春联：
再今后掀，每页上都有一幅画、一首诗词。宝玉虽看不懂此中的含义，仍想持续翻看。警幻仙子知他资质聪慧，唯恐他泄漏天机，就合上册子，笑着说：“先跟我去玩耍奇景，何必在这儿打这闷葫芦。”宝玉跟着仙姑来到前面，只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梁，说不尽的玉影珠光，看不完的奇花异草。仙姑说：“快来驱逐高朋！”房中走出几个仙子，都是风韵绰约，斑斓非常，七嘴八舌地抱怨：“姐姐说本日此时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玩耍，以是我们久等，为甚么引这浊物来净化这清净女儿之地？”宝玉公然感觉本身的形体肮脏不堪，羞得面红耳赤，欲退不能。警幻拉住他的手，笑着说：“你们不知启事。明天原想去接绛珠，刚巧从荣府颠末，遇见荣、宁二公的灵魂，对我说：‘我家自本朝建立以来，功名显赫，繁华非常，已历百年，但运终数尽，不成挽回。我们子孙虽多，竟然无人能够担当奇迹，只要宝玉一人，或许还可培养，只怕没人能把他引入正路。仙姑可把他领去，用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许能引他跳出迷津，走上正路，也是我兄弟的荣幸了。’以是我发慈心，把他领来，先以他家上中下三等女子的毕生册簿，让他熟读，还没贯穿。故此领他到这里，让他经历饮食声色之幻景，或许将来有所憬悟。”
幽微灵秀地，无可何如天。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