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枭雄会奸雄
因而他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便独自朝着客堂走去。
没过量久,孙绍宗便看出这贾雨村委实是小我物,只在谈笑间便掌控了主动。
但孙绍宗却仍能不卑不亢自守一番六合,论及民生、政事更是言之有物,全不似时下年青人那等夸夸其谈。
却说到了那客堂门前,便听内里正有人绘声绘色的道:“却说那鸡鸣寺的方丈不喜茅房腌脏,便摸黑去了后园出恭,谁知老眼昏花竟被笋尖刺入臀眼,只疼的惨叫不止――有那小沙弥闻声而来,便忍不住合掌道:阿弥陀佛,果然是报应不爽!”
可就是这等让天下官吏羡慕的美事,在贾府豪奴看来,却还是七分不屑三分妒忌,口口声声将个四品堂官说成了败落户,就好似没有荣国府这一帮亲朋故旧汲引,那贾雨村便狗屎不如似的!
更兼这贾雨村对宦海、民生、弊端的观点,也都有些独到之处,可见他不但仅只长于寒暄,胸中亦有一番丘壑。
说着,亲热的把孙绍宗拉到桌前,向贾雨村举荐道:“大兄,这便是孙家二郎,他们家和荣国府也是几辈人的老友情了。”
是以贾雨村不由也生出了三分妒忌七分爱才之心,故而有此一说。
一起之上两人并肩相携而行,风言醉语的也不知都说了些甚么。
孙绍宗道了一声‘不敢’,便与两人犄角坐了,推杯换盏喝饮了几杯。
贾琏既然在贾雨村面前提到了他,想来也有拉拢二人见面的意义――再者说,既然是要一起上路的人,早打照面总好过晚打照面。
“孙老弟。”
贾雨村不轻不重的在本身脑门上一拍,哈哈笑道:“怪我、怪我,光想着邵宗见地不俗,却忘了他还是一员虎将――罢了,我且先自罚一杯赔罪!”
到了官署西北方的客房,因两人并不在同一个院子,这才互道晚安,各自让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向自家住处行去。
孙绍宗回想这些日子见过的官吏,仿佛只要那茜香国宰相阮福忠堪与对抗――好笑贾家的豪奴,竟将如许的人物视何为么‘败落户’!
孙绍宗闻言一笑,正待开口分辩,中间贾琏却已经大摇其头:“雨村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凭二郎这一身技艺,不在军伍当中发挥拳脚岂不成惜!你当谁都和你一样,乐意在那案牍上消磨光阴?”
却说孙绍宗在冯薪的搀扶下走出十几步远,下认识的转头望去,不想却正与贾雨村的视野对了个正着,四只眼睛里精芒烁烁,满满的都是切磋之色,却哪有甚么醉意可言?
笑罢多时,才又遥遥的拱了拱手,重新向着各自的客房行去――此次,脚下却再不见半点盘跚之态。
可碍于贾琏那里,倒也不好给这兴儿甩神采。
此时宴上三人,贾雨村当然掌控了主动,哄的贾琏如牵线木偶普通,随他言辞起舞。
因而便也忙起家还了一礼,亲热的笑道:“此乃家宴,都是本身人何必多礼?来来来,孙贤弟且快退席,与我说一说那茜香国的风土情面,也好让雨村涨涨见地、多些谈资。”
话音未落,孙绍宗已然赶到了门前,就见堂上一中年文士双掌合十,面上半惊半喜又透着几分惶惑,好似那方才解了**之恨,却又唯恐佛祖见怪的小沙弥。
那贾雨村也早从贾琏口中,听闻了孙绍宗其人,若单论身份背景,雨村倒并不把孙家这等‘败落户’放在眼中,只是见孙绍宗生的雄浑过人,又自带一股慑人的豪气,倒也不敢小觑了他。
孙绍宗脚步只微微一顿,便笑吟吟跨过了门槛,嘴里调侃道:“我看不是甚么报应,清楚是那老衲人场面不敷,如果他能像你琏二哥普通,出个恭都有三五盏灯笼照着,那里还会有此一劫?”
啧~
贾琏口中虽‘大兄’‘老哥’的叫着,但言谈举止间,却明显未将这贾雨村看的多重,对比之前小厮那番谈吐,孙绍宗也不得不在内心暗叹:公然是有其主便有其仆。
这般年纪、这般人物,用‘前程无量’四字来描述,真是再得当不过了!
这酒直喝道了半夜时分。
却本来孙绍宗批评贾雨村之时,贾雨村又何尝不是在称量孙绍宗?
贰心中感慨,面上倒是笑的东风拂面普通,冲贾雨村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鄙人孙绍宗,见过贾府台。”
贾琏见是孙绍宗出去搭腔,笑的不由又欢乐了几分,起家拿指头虚戳着他,笑骂道:“我可不爱那谷道热肠之乐,二郎休想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孙绍宗算是晓得甚么叫‘狗眼看人低’了,又揣摩着这些小厮平时怕也没少编排孙家,对其天然便少了几分靠近。
二人不由都是一愣,随即又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哈哈……”
金陵知府是正四品的官职,顺天府丞亦是正四品,并且还从正印官变成了副职,看起来实权仿佛是大大的缩水了――但这年初京官清贵,哪怕顺天府丞只能勉强算是半个京官,在时人眼中却还是称得起‘高升’二字。
又指贾雨村道:“这位老哥亦是我贾府同宗,双名雨村便是,二郎快快上前见过。”
贾琏自是再一次的酩酊酣醉,孙绍宗与贾雨村叫来仆人,将他死猪一样抬回了住处,便也摇摇摆晃的出了客堂。
这番唱念做打俱佳的演出,天然引得贾琏拍案大笑起来,嘴里直道:“好一个报应不爽、真是好一个报应不爽!”
酒桌上的话题倒有大半是他挑头,时而妙语连珠、时而荤而不秽,却又到处给贾琏留下显摆的余地,顺势将一顶顶高帽戴在贾琏头上,恰好言辞间还不见多少恭维阿谀、伏低做小之态,其分寸拿捏之老道,实在是令人叹服。
正在心中鄙夷那豪奴,却听贾雨村半是打趣半是当真的劝道:“以你这见地,做个赳赳武夫实在是糟蹋了人才,如有机遇,无妨便转成文职,想必今后必能有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