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暗箭难防
我有些惊诧，拉了他在榻上坐了，抚了抚他的发丝，问道：“如何是‘又’？畴前有人想害衷儿不成？”
我自发脸上笑意已经挂不住，便只能严厉了神采道：“东宫里头这些女人都是外头人塞出去的，衷儿太纯良，哪儿能晓得这群人的企图呢？今后少去，晓得么？”
我清咳一声，将衷儿的身子扳正，直视着他，见他满脸委曲，目光清澈，又不好发作，只得沉着脸道：“衷儿前些日子去瞧了瞧李孺人？”
我笑着捏捏他的脸，突然记起李孺人的事儿来，神采不自主地沉了下去。衷儿有些怯怯地望着我：“阿姐？”
我循循善诱，尽量扯出笑来，问道：“李孺人还说甚么啦？”
他拱了拱手，恭声道：“恕微臣直言，殿下常日里不通文墨，现在如果呈上这几篇上去，如此引经据典，长篇大论，难保陛下不生狐疑。”
我坐在交椅上发了会儿呆，烛火莹莹，帐帘微掩。
我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杏仁露冷了些，我舀了一勺，牛乳有些发腥。我不喜好破败的东西，便将这杏仁露推到一侧。
我扶他在榻上躺下，柔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用些晚膳？”
那内侍“扑通”一声，盗汗涔涔，伏跪在地上，沙哑着嗓子低声道：“殿下哭闹着要找娘娘，主子等去请了娘娘，说是娘娘睡下了，殿下便叮咛主子等不准再打搅。”
我嘲笑一声，好一个瞧准衷儿心智不熟的小贱人！
我这才伸展了神采，浅笑着点点头：“衷儿这才乖，今后后院的事儿你不必管，有阿姐替你办理。你只消记取，不管你愿不肯读书，在陛上面前都得做出个模样来，记下了么？”
他盯着我的脸，奉迎地蹭了蹭我的手：“阿姐，你别难过。衷儿不疼。”
张泓双手上前，接过那卷卷宗：“微臣领命。”
当东宫里头幽幽点起几盏灯火时，张泓将那答卷呈给了我，我接过来扫了扫，言辞虽不富丽，但句句皆是事理，极有压服力。
衷儿乖灵巧巧隧道：“衷儿记下了。”
我听得内心微微泛酸，伸手摸了摸衷儿的脸。
衷儿翻着大眼睛想了想，不遮不掩：“李孺人还说，东宫苦楚，想有个孩儿伴随摆布。”
成心机，陛下晓得衷儿天赋如何，常日里对他不寄厚望，若不是皇后一向在背面力保衷儿，抬出立嫡宗子的祖宗家法来，衷儿保不齐一早被陛下封了王扔出去了。
我勾了勾唇角，嘲笑着将那盏杏仁露顺手一巴掌砸到地上，吓了出去禀报的东宫使者一跳，忙跪下道：“微臣该死。”
我神采一厉：“如何不早来禀报？”
那内侍应了一声，我又道：“最紧急的是瞧瞧这回究竟是谁在陛下跟前儿多嘴了，返来禀报。”
张泓一叩三拜地下去领赏去了，我想了想，唤了人来：“你叫人去宫里盯着，看看陛下那儿是甚么态度。”
我叫人来给我换了一盅燕窝。陛下虽将浩繁使臣都传召到宫中，但却未将衷儿传唤到宫中劈面考查，如此可见，此次考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既然如此，天然要让陛下有台阶下，若用那些文采飞扬的答卷，陛下本身劝服本身都难。
张鸿道：“只是微臣瞧着，怕是不当。”
衷儿乖灵巧巧地窝进我怀里，不出半盏茶的时候，我只感觉怀里的小脑袋越来越重，低头一看，这孩子倒是心宽的很，上一刻还泪眼汪汪的，这一回却反倒睡着了。
衷儿握着我的手合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声垂垂均匀，已是睡熟了。
我委实无法，又感觉敬爱，又感觉好笑，斜了他身侧服侍他的内侍一眼，小声问：“殿下如何如许疲累？”
我微微点头，将衷儿的小手塞到被子里头去，小声道：“让他去书房等我。”
衷儿的小脸贴着我的手蹭了蹭：“阿姐，你的手如何这么冷？”
张泓双手呈上那些宫外名流的答卷，我略扫了扫，见上头辞藻极尽富丽，横贯古今，那辞藻是引经据典，看的人目炫狼籍。
我坐在交椅上，撑着下颌等了小半晌，侍女上了一盏佛手杏仁露，我含了一口在口中，抿了抿。
我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义。”
我手内心被他握着，濡湿了半个手掌。外头烛火莹莹，帐帘微动，青衣内侍悄没声地徐行而入，拱手重声道：“娘娘，宫里头的人返来了。”
衷儿鼓掌笑道：“好啊好啊，阿姐聪明，衷儿听阿姐的。”
我笑：“才调横溢，满腹经纶。个个儿挑出来都是本年高中状元的料。”
我沉默半晌，咬牙道：“衷儿乖，这个仇阿姐必然给你报，等你做了天子，阿姐都给你一个一个讨返来。”
他摇点头，我便将他的被角掖好，握着他的手柔声道：“睡吧。阿姐在这儿呢。”
我见了他，顷刻来了精力：“张大人快快请起。”
内侍拱手应是，仓促去了。
看来那几位兄弟没少在陛上面前栽赃谗谄，委实是委曲他们了。
衷儿点了点头，老诚恳实隧道：“李孺人说想衷儿啦，哭的可悲伤呢。”
那内侍轻着嗓音道：“陛下这几日传召殿下问了殿下的课业，发了好大的脾气。殿下夜里展转反侧，老是惶恐难眠。”
衷儿打了个呵欠，不觉得意隧道：“衷儿晓得兄长们不太喜好衷儿，夏季的时候骗衷儿赤身，将衷儿推动河里...”他想了想，又道：“还在衷儿靴子里头钉过钉子。”
我睨了地下伏跪着的内侍，那内侍柔弱的很，此时吓得浑身颤栗。
我道：“把殿下抱到里头去罢。给他盖些东西，别着了凉。”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怀里如玉如瓷的小面庞：“傻孩子。”
过了一会儿，卷帘微动，衷儿撩了帘子，少年身量，纤细白净，他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的小模样，叫了一声：“阿姐。”
内侍小声应着，袖子蹭了蹭额前的盗汗，从我手中谨慎翼翼地接过衷儿，往阁房去了。
我点了点头，这才放心暴露笑来，将那卷答卷递给身边的侍女，命她叫人封好了，呈到陛上面前。
诸事交杂，夜色渐染，月华莹亮，想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我将那几张纸拍在桌上，望着张泓：“张大人觉得如何？”
窗外半边天气浓烈似焰，赤色如炽，将金砖空中映的红热生辉。
衷儿忙道：“衷儿记下了，阿姐别活力。”
我忙抽了神，应了一声，笑着迎上前去，他虽比我高些，但那模样倒是实足的孩子模样，问我：“阿姐，又有人关键衷儿？”
张泓拱手道：“愿闻娘娘高见。”
“张大人请讲。”
我想了想，点了点那张题卷：“不如...张大人来答，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