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姐姐比你更需要这个妃位
说来也怪，我母亲生的极美，容长脸，柳叶眉，吊目凤眼，是以午儿全然传了母亲的面貌，不过十二岁，便早已美出了几分端倪。更别说父亲原配李婉所出的两个女儿，长姐褒我见的次数未几，洛阳城浑家人哄传齐王妃的容色极盛，配得上一个“褒”字。（我猜着，大师是想到阿谁祸国妖姬褒姒了。）至于站在我身边的二姐，虽性子怯懦软弱，让人发恨，可好歹上天眷顾垂怜，给了她一张楚楚动听的脸，同她那软绵绵的性子倒是绝配。
本来就没甚么可抱怨的。只要父亲没老胡涂，天然也不会选我。
“但凭父亲做主。”二姐怯胆小弱地拜了一拜。
可又该嫁谁呢？
厥后我三岁摆布的时候，传闻李婉病入膏肓，她所出的长姐褒同二姐濬跪在地上哭成泪人，一边叩首一边要求，求父亲念及旧情去瞧瞧李婉，母亲闹了一场，父亲不也毕竟不敢？
此时父亲突然提及午儿的名字，午儿略有几分游移，好久，才想出一个令人佩服的由头：“午儿年事尚小，不想过早出嫁，想常伴父母摆布。”
我拉着她的手，手心不住地发凉。
我看定时候，恭声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只是午儿年纪太小，又可贵孝敬，何况兹事体大，父亲不必急于一时，大可让午儿归去细细想清楚了，再做定夺不迟。”
父亲心中早有计算，长姐既已嫁给齐王司马攸为正妃，再出一个王妃倒也不必。而太子司马衷年已十三，恰是该娶正妻的年纪。既要嫁，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嫁给这天下将来最有权势的人，不是更好？
二姐微微瑟缩一下，又怯怯道：“但凭母亲做主。”
父亲考虑半晌，道：“那就午儿如何？”他转脸望向母亲。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为莫非：“你同太子殿下年事最附近，生的又如许仙颜，天然是父亲内心头最好的人选。”我重重叹了口气，“父命难为，君命难为。怕是非嫁不成啊...”
何况，陛下现在诏令想来也少不得任恺等一众大臣的旁敲侧击，任恺顾忌父亲也并非一日两日，此番不过寻个安抚边陲的由头就是了。难为这由头如许合情公道！
父亲思虑全面，天然是不肯去的。可圣明难为，一旦上书，又难保陛下不生狐疑，这该如何是好？
午儿，姐姐比你更需求这个妃位，晓得么？
我垂眸盯着本身的绣鞋脚尖，一言不发。
我嫁给他这件事，从一开端就是万般无法之下的退而求其次。
“父亲...”午儿涨红了脸，一时候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同二姐濬，小妹午揣手立在堂下。我悄悄瞧了几眼父亲，他目光在我们姐妹三人身上打着转，愁眉不展。母亲只是漫不经心肠饮茶，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啧啧啧，我嘲笑着点头，没骨头的软东西。
我轻笑，父亲怕是不晓得她的心机，莫非我还不晓得？甚么不想过早出嫁，只是看嫁给谁罢了。
二姐性子脆弱，平白没事儿就只会哭，我一贯是不喜她的。更何况，我同她又非一母所出，府里人嘴上不说，但内心头总觉着她才是贾府名正言顺的嫡蜜斯，却不知他们这位高高在上的嫡蜜斯除了那张皮相，委实脆弱地让人嫌弃。
父亲思忖半晌，挥了挥手：“峕儿说的有理。”他着意点了点午儿，皱了皱眉：“你听你三姐的话，莫要使顽童性子，晓得么？”
母亲见状，又和颜悦色地上前拉了二姐的手，柔声道：“等过这一阵儿，母亲便再替你另择个好人家，好不好？”
我晓得府中姐妹是断不会有我这类感受的，早上起家，侍女替我打扮时也皆是一副不知从何动手的模样。别人家的女人对镜贴花黄，那是锦上添花。换成是我，怕是东施效颦罢。
“那...”父亲隐有忧色，一个字刚蹦出来，端得要起家，母亲便重重搁下茶盏，沉了神采，皮笑肉不笑隧道：“濬儿本年十八了，怕是略大了些罢？”
父亲犯了难，将我们姐妹诸人一并叫去，同母亲一一打量畴昔。
我恭声应是，心下兀自嘲笑，我最识大抵，我最懂大局，可成果在你内心，不毕竟比不过一张勾人的皮相？
果然是这句话，我嘲笑一下，垂了眸子，将满眼不屑尽数掩去。
她一起上再没说话，只是眼泪汪汪的。
我恨本身这副模样好久，最严峻的时候，我对着泛黄的菱花镜望上好久，最后砸了镜子，发自肺腑地感觉本身恶心。
我是府中最见不得人的那一个。
只是嫁给谁呢？
我受这皮相扳连了十五年，我也能预感到我将会受它扳连平生。
我早晓得会是如许的成果。
我暗笑，母亲一贯如此性子，畴前陛下即位时下旨让父亲迎回原配李婉，并特许母亲同李婉并为正室，赐个摆布夫人的名号，且祖母柳氏也多提了几次，按说这由头充足充分。可因着母亲勒令不准，父亲便也再不做此想。
泰始七年，陛下下了一道诏令，派我的父亲贾充去长安镇守。诏令一出，我们阖府高低便都堕入了窘境。彼时陛下篡位即位已有几年，我父亲在朝中权势也已是盘根错节，此时恰是手握大权的好时候，一旦被调开，朝中便再难掌控。且已到父亲这个职位，朝中视他如眼中钉的人毫不在少数，现在不过顾忌父亲权势，可一旦权益旁落，我们贾府高低，一个也别想保全。
半晌，父亲终究开口：“濬儿也该许小我家了。”
父亲和颜悦色地对我道：“峕儿，你随午儿去罢。你们姊妹中，唯你最识大抵，你便好好劝一劝你mm。”
这类感受她们是不会懂的。
我本年已然十五岁，可身量却比十二岁的午儿高不出多少，乃至比站在我身边的二姐矮了大半头。这且非论，府中诸姐妹皆生的肤如凝脂，白腻如瓷，唯我脸孔青黑，朝天鼻，包天唇，眉后另有一块脏黑的垢物。
父亲又蹙起眉来，午儿此话倒是摆明推委了，他厉声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哪儿有本身做主的理儿？”
幸亏此时，荀勖这个聪明人建议道：“大人何分歧陛下再结一门后代亲家？”
我父亲的目光倏然亮了，彼时我大姐贾褒已被父亲嫁给了齐王，若再出一门婚事，一来足以令我贾家职位安定，二来也可迟延调令，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父亲讪讪地搓了搓手：“说的也是，说的也是。”他又坐下了。
毕竟，皇家姻亲，职位虽重，却也要脸面。
他略过了我。
走在路上，午儿抬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三姐，我非嫁不成么？”
午儿垂首，喏喏应了一句是。
若要论起来，我就是阿谁“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