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困兽犹斗
“非也。实则偶然候与曾施主扳谈,小僧也受益颇多呢。”那扶桑和尚笑了笑,竖起手掌,“莫非曾施主不这么以为么?”
那老衲双目猩红,倘若目光能化作刀锋,想必曾不悔早已被他凌迟千遍万遍。可曾不悔此时心中却畅快莫名,这一起走来,他再没见过甚么风景比眼下更加镇静的了。
“哼,你自家的家务事,小爷才懒得理睬!”曾不悔耸耸肩,“小爷只是不能让你死了,倘若你死了,天下可没法承平!”
“好,好,好!老衲就成全你!”慧恩将那匕首于衣衫一拭,寒光毕露,即便现在独臂,他亦不减狠锐。
他不由心想,这也能让他圆返来,世上没有谁比这和尚更蠢了。
“砰——”
“......”曾不悔嗤笑一声,枕臂望天,“要问快问!歇好了,我们就上路。早结束,早归去交差!”
曾不悔可不肯放过此等良机,又是几记重拳迎头挥去。慧恩举起独臂连连相挡,哪知曾不悔专挑他左边断臂处旋拳而击。他出招虽不及慧恩刚猛,却非常灵动,现在几击之下,竟将那慧恩打得面皮濡红,脑筋昏花,脚下亦是接连后退。
那是在问剑山庄之行前,两人好不轻易摆脱那难缠的道经,方才经历一场与海国刺客的存亡之战,曾不悔一时也提不起甚么好表情。
那老衲被他一击倒地,借着石壁之势,才堪堪稳住身形。现在却又见他缓缓撑起家子,睁着那猩红双眼连连咳血。即便两人此时皆是浑身浴血,却各自咬牙支撑,死死盯着对方行动,不敢有涓滴懒惰。
回想戛但是止。
曾不悔只见那锋芒快速一闪,也不知那老衲如何行动,却觉一阵寒意直逼喉头。他忙闪身一躲,却见那刀刃正堪堪掠过脖颈,划开一道浅浅血线。倘若他再痴钝些,此时早已身首异处。因而嘲弄归嘲弄,曾不悔更不敢粗心。目睹着那刀锋再至,他瞬息间连连躲闪,一时候只听得破空刀风簌簌之响,曾不悔喘气不决,不由心下沉沉。
曾不悔望着夜空,却正色道:“就像你方才问的,倘若一人之死,能换天下承平,那小爷的答案便是——这小我,非死不成。”
“砰砰砰——”
“临行前,小僧另有一个题目想就教曾施主——”
这一刀瞬如电芒,顷刻间便几近下颌。曾不悔反手一阻,却堪堪格下那夺命刀锋。只是此番却免不了被那刀刃所伤,掌侧顿时淌出血来,虽伤可见骨,他却不觉有多痛。
因而他少有地迟疑道:“即便不承平,也总比畴前强吧...既然这小我活活着上也会带来纷争,那果然还是死了比较好?”
“天然,小爷可不是在说你!”
或许于西州而言,如此良帅当是百姓之福。可对于中州人而言,西州二字,生来便该视之如仇敌。两国之战不成制止,那么千泉的存在,恰是永昭之祸。
曾不悔晓得对方是为那道经小矬子的刺杀而悲慨,因而答道:
......
不过幸亏...他的目标已然达成。
“呼...呼...”
......
“嘁,你还会同小爷请教?多数又是想戏耍小爷吧!”
只是胸前硬吃一记手刀,曾不悔亦觉胸中钝痛不止。这一震之下,他口中不住地吐血,方才被反刺入下腹的银镖竟也被之纷繁震落在地。
“那要看死的是谁了。倘若扶桑死了个你,容那小矬子掌权,要小爷是扶桑百姓,恐怕这辈子都抬不开端来!哈哈哈!”
“不晓得,我也不想晓得。”曾不悔站直身子,无所谓地笑道,“对你这类人渣败类,小爷可没甚么耐烦。小爷平生最烦你们这类满口圣贤大道的臭和尚!少他娘的磨磨唧唧,杀便杀了,你管小爷杀的是谁?气不过,你便来杀了小爷!”
“你!你......!!!我要杀了你!!!”慧恩暴怒不已,竟至于长躯摇摇,手掌颤颤,只听他恶狠狠改口道,“不!我要折了你的手脚,将你投进药窟,让你也尝尝这噬骨蚀心之痛!”
“咳咳...”曾不悔抹去嘴边鲜血,嘲笑道,“哼,老东西,这拳头不痛不痒的,现在你亦是强弩之末端吧?拜你那香花所赐,现在小爷五感有亏,想必你也如是。不过如此也算公允,那便让小爷瞧瞧,究竟是小爷先将你这颗贼秃脑袋打爆,还是你先堵截小爷的喉咙!”
曾不悔趁着对方歇缓之隙,借身法之势躲至更远。那慧恩嘲笑一声,却当即追上前,扬起锋刃迎头斩来。
“叮叮铛铛——”
这老东西的刀法,当真不容轻视。
“......”曾不悔摸了摸鼻子,天然受之有愧。
慧恩一拳挥来,禅门娘家工夫,刚猛如虎。曾不悔堪堪躲开。饶是如此,那拳风还是将他震出几丈之远。
“你竟敢杀了他?你竟敢杀了他?!你知不晓得,我为等如许一小我,等得有多辛苦?你知不晓得为了这一刻我花了多少心机?这世上再没人比他更合适了,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你可知你都做了些甚么?你将这统统都毁了!!!”
“来啊老东西!要么就杀了小爷,要么你就在这儿等死吧!小爷活不成,你也活不成了!你那劳什子至圣之道,就留着在天国里去渐渐揣摩吧!”
曾不悔怔了怔,他从未想过这等题目。于疆场杀伐,多得是轻贱性命,生离死别。与他而言,倘若只消杀死一人便能结束两地纷争,的确算得上是天赐的良机了,又何谈那人身后还会不会兵戈?
般若紫阳垂眸道:“小僧竟不知...小僧如此首要么?”
曾不悔咬了咬牙,倏然一喝,此时亦是杀红了眼,净往那慧恩下盘攻去。方才见对方站立不稳,猜想是伤筋动骨,那么只消再添几击,这老衲人定然连站定都难。慧恩也并非好相与的,目睹着刀锋被对方连连躲过,晓得是本身因着那三途花毒的效力刀法失准,干脆便将匕首掷远,凭着独臂铁掌对敌。此时他堪堪躲过曾不悔那接踵而至的几记飞踢,铁掌平空一抓,当即化掌为爪,如探囊取物,擒龙捉虎,变更几招,竟直冲曾不悔双目袭来。
放眼全部西州,大宛有勇无谋,苏鲁拜潜居冬眠,克兹尔塔格贫困而尚未开智,其他部落小族更如墙头之草,只知趋炎附势,唯有近年凭着经商发财的阔克苏,渐有异军崛起之势。而那千泉,亦或被称作偶然教主的男人,既把握着阔克苏的命脉,又坐拥天雪山这被西州人奉为无上圣教的江湖构造。倘若任其清算西州,扩大偶然教权势,今后他便是殿下最大的敌手。
——刺杀偶然教主。这场策划,事关中州百姓的安宁,天然不得草率。
曾不悔寒笑一声,迎势扫踢,那慧恩一时避之不及,却被正中膝骨。那慧恩左腿一抖,竟几乎栽倒,赶紧稳住下盘,不敢粗心。
“本来如此,小僧受教了。”般若紫阳点头淡然笑道,“多谢曾施主。”
那慧恩自是扬头一躲,掌下却挥出一招手刀,正冲着那曾不悔劈去。只听“咔嚓”一声,未料曾不悔不躲不闪,手底拳势却忽作窜改,慧恩躲闪不及,被一拳正中面门,当即倒飞出几丈之远。这一拳用上非常之力,就连曾不悔那拳头都打得血肉翻飞。
“不是要与老衲搏命一战么?如此躲闪,难不成是怕死了?”
无法慧恩是何许人也,自有外门工夫护身,只吃上这几拳,于他而言不过尔尔。可惜曾不悔常日有银镖傍身,并不擅近身相斗,此时出招也不过以快拳占了上风。而那慧恩此时亦不觉多么疼痛,只待他稳住身形,手中刀锋却更添凛然。再过数招之间,倒是曾不悔身上刀伤更添,反观那慧恩,竟渐起殛毙之势。
“笑话!小爷会怕你?!小爷只怕你这老贼不敢与小爷冒死!”
“那小僧便却之不恭了。”般若紫阳点头道,“曾施主你说...倘若一人之死,能换得天下承平,世无纷争。那么这小我,便非死不成么?”
曾不悔天然不予对方此等夺目之机,侧身一躲,便一把缚住慧恩那铮铮铁臂,反手一扭,本欲将其断折。却觉那慧恩出招之际,这铁臂竟坚如金石,刚毅非常,猜想对方是用上那禅门金刚臂之类的独门工夫,因而曾不悔只得借力一招勾拳掏颚,沉喝一声,正冲那慧恩下颌击去。
说罢,他自发多说多错。顾及对刚正为那劳什子争权夺嫡之事伤怀,因而他又补了一句:
“将天下系于一人之重,那这天下该是何其轻呢......”般若紫阳感喟一声,又问道,“那么倘如有一日他真的死了,天下却仍旧不承平,人们又该如何办呢?”
哪怕那一向以来他以命作保的蠢和尚此时已然倒在血泊当中,哪怕再过一时半晌,也许他也会被面前老衲的肝火撕成碎片。
般若紫阳淡笑道:“道经固然脾气分歧于常,却还是有治世之才。倘若小僧未曾归乡,也许统统都会不一样。”
曾不悔捂着小腹伤处,只是兀自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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